乐季，就跟她的姓一样，一直以来开开心心，乐乐呵呵，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直到中考成绩在电脑上显示出来，她的世界轰的一下，寂静无声。乐修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乐季，又看了看成绩，环视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爸妈和爷奶，一脸同情地拍了拍乐季的肩膀，挠着头，若无其事地走出了书房。

前一秒的激动，后一秒的宁静。周围环境像是被黑暗瞬间笼罩起来，身后四双绿眼直勾勾地盯着乐季的后脑勺，她感觉身上的汗毛不由自主地根根竖起。呵，这房间的空调是有多冷。乐季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含腰而起：“那什么，我，我，我先回房，先回房。”说着，便慢慢地退出房间，想赶紧逃离这四个人的虎眼。

乐爸沉声道：“乐季，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个交代啊？”。

乐季尬笑地回过头：“呵呵呵，胶带啊，我去房间拿，你们要几个？”

“胡闹！”乐爷爷生气地吼着，一踱步，冲向乐季，拉着她的耳朵就往客厅走。“哎呀，爷爷，疼，疼，疼啊！”乐季努力将耳朵往反方向扯，想着能让它少受点罪。

“哎呀，你干什么！耳朵要扯没啦，放开！赶紧放开！”乐奶奶跟在后面，用力拉扯掉乐爷爷的手。乐季心里暗喜道：果然，奶奶是最爱我的人。乐爷爷气呼呼地坐进了沙发，乐爸乐妈依次入座，像极了领导入席，各个扳着脸，像是要债的。乐季本想委屈地在乐奶奶身边撒个娇，好嘛，被无情的推开了，她也加入了领导队列。

乐奶奶强忍着怒气，略带温柔地说：“还不快坐下。”。乐季揉了揉被拉红的耳朵，搬了张凳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他们对面，耷拉个脑袋，等着宣判。

乐妈缓了口气，强挤着笑容对乐季说：“你俩真是兄妹啊，过山车似地玩我们呐~”

乐季微微抬眼看了看她，余光正好瞥见躲在一旁给黑仔刷毛的乐修，他正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好嘛，这家伙又有梗可以嘲笑我了，乐季心里愤恨道。

乐季突然感觉头顶一阵微疼，心里暗诽：是谁！谁又打我的头！她猛地抬眼望去，就看见乐爸手里拿了个抱枕。对！就是他，太可恶了，居然袭击我。乐季刚想耍起小性子，他们就开始轮番开炮了。

“你看你哥干嘛！你有在听你妈说话吗？难怪啊~考这个烂成绩，平时就是太惯着你了！”说着，乐爸就把手里的抱枕朝她身上扔去。乐季知道，只要有奶奶坐镇，目前她的人身是安全的。说归说，骂归骂，等他们发泄完了，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平时吊儿郎当就算了，考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趁你哥在家，不懂的赶紧问问他，景阳实验班的尖子生，总归拉得起你的吧。你倒好，考之前还去偷偷参加什么插画比赛。瞧把你能的！你要是能把画画的时间花在文化课上，你至于考这点分数吗你！”

乐妈还在叽叽呀呀唠叨着，乐爷爷一听到画画的事儿，顿时就坐起来了。老头儿虽已耄耋之年，这利索劲儿，现下比乐爸都能。不对，眼看他就要往楼上冲，乐季心里开始打鼓，暗叫不好：这老头不会要去我的小仓库吧！乐季立马警觉起来，率先冲了过去，挡在楼梯口，“爷爷，你干什么去？”

“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我都已经锁起来了，想着你可以收收心，没想到你还给打开了。好啊！本事大了你！我这就让你彻底死心！”

“不要，不要，爷爷！”乐季哀求道，“我没去阁楼，中考之前我一直没去。”

“没去？那就是你的魂，你一天不去看一眼，你就浑身发痒。我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小九九啊！没钱买材料了吧？做不下去了吧？哼！就你那点水准，还想在比赛中拿到奖金，简直是痴心妄想！你给我走开，我今儿非毁了它不可！”爷爷愤怒地推开乐季。

乐修一把拉住爷爷，急声道：“爷爷，我，我可以作证，她绝对没有再上去过。”

“你别拦着我，你俩串通一气惯了。今儿个我非要让这些东西在这家里彻底消失！”

乐爸乐妈和奶奶见爷爷真动怒了，纷纷过来劝阻。大家心里都明白，阁楼上的模型对乐季来说有多大的意义，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拿它来开玩笑的。老爷子如今在气头上，说一不二，要是真毁了，这孩子非干架不可。

爷爷大臂一挥：“看看你们一个个，把她给宠得。好啊，现在连个高中都考不上，还护着。平时成绩就一般，特别是你们两个，还说什么，女孩儿要娇养。”爷爷指着乐爸乐妈的鼻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打不舍得打，骂不舍得骂，现在都这副烂摊样儿，还在那边阴阳怪气地说什么过山车，都没个正经！”爷爷又转向奶奶，“还有你，我告诉你，其他事儿你惯着她都可以，今儿这事不行！我们老乐家出了这么个玩物丧志的娃娃，把自己的前程都快丧没了！你别想阻止我！”

乐季已经急哭了，胸中的怒火也达到了顶点，看着眼前这五个人拉拉扯扯，叽叽歪歪，真受不了一点了。青春期的叛逆情绪，立马将她点炸了。她强忍住泪水，怒吼一声：“够了！”他们立马停了下来。乐季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愤怒地看着乐爷爷，嘶吼道：“不就是没考好嘛，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我去流水线打工，难不成还能饿死我！搞得有多大事儿一样。”

乐爷爷都要气笑了，弯下腰道：“朵朵，你是觉得流水线能养得起阁楼上那些玩意儿吗？”

乐季感觉浑身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虽然不知道打工到底能挣多少，养活自己应该没问题吧，但是……乐季默默地抬头看了看阁楼。这次插画比赛最高奖也就一千，对她来说是杯水车薪。委屈的她刚止住的泪水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朵朵诶~有爱好是好事儿，但它决不能成为你成长道路上的绊脚石。”乐爷爷的语气渐渐柔软。“既然成了阻碍，咱就毁了它，眼不见为净。”乐爷爷说着又要往上走，他们又开始拉扯起来。

“可我已经这样了，你为什么非要毁了它呢？它，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就差一点点了，我……”

乐爷爷立马摆手打断乐季的话：“毁了它，你安心复读，咱们再读一年。今年你们一个中考，一个高考，你爸妈陪读的这一年，多多少少忽略了你。现在你哥去上大学，咱们定定心心辅助你考高中，必定上岸！以后有的是时间倒腾你的模型。”

“不！”乐季疯狂地摇头，扶着墙往后退缩，“我不要复读，我绝不复读！”

“可是你不复读，怎么考高中呢？”乐妈有些着急，一把拉住她。

乐季激动地说道：“这样一来，我就比别人多上一年，以后就晚工作一年，也就晚一年挣到钱。到时候我都老了，也找不到好的工作。万一，万一我明年也没考上怎么办。”

乐爸的表情明显在憋笑，他强装严肃说道：“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咱们要复读，就一次性给它搞定了，明年咱一定能考上。再说，你哥学医，本博连读要读八年呢，比那些读大专本科的都要毕业的晚。”

“那不一样！”乐季插嘴道，“他是个男的，老点也没事儿，没有职业性别歧视。”

乐修无奈道：“嘿，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呀，这脑瓜子里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呢。”说着反手就要给她一个毛栗子。

乐季用力甩开他的手：“我不管，反正我不复读，大不了念职高！就算你们毁了阁楼里的模型，我都不去！我告诉你们，它在我在，它亡我亡！”乐季用力推开他们，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房门，趴在柔软的床上，默默哭泣着。

黑仔似乎感觉到了乐季的伤心，在门外绕来绕去，低声叫了叫，以示安慰，见房门没有动静，便乖乖趴在门口，等待着房门的开启。

场面一下冷清下来。乐修向乐爸怂了怂肩，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让她冷静冷静。”说着又回到了书房。乐妈似乎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白了乐爸一眼，用力推开他：“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诶~你不是……”乐爸话还没说出口，立马捂住嘴，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等等，你别忘了带个购物袋。哎呀，我来我来，真是”。两个人就这样火急火燎地走了。

爷爷作势还要上阁楼，被奶奶用力一扯，狠声道：“够了，我说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还不快给我下来！”说完就去厨房，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爷爷在楼梯口不上不下的，略显尴尬，一横道：“嘿，你个老太婆，你把话说说清楚......”骂骂咧咧地跟进了厨房。

不着边际地对话，结束了一个上午的闹剧。而乐季，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