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初恋爱情长跑八年的肖默今天和女朋友分手了,没有第三者,没有狗血的车祸生离死别,就是分手了,平淡得出奇的分开。
很不巧,他母亲也在上个月因为肝癌去世了,可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坚强,火化的时候他安抚老父亲不要太伤心,搂着还在读大学的妹妹,哄她不要再哭了,亲戚拍着他的肩膀,说节哀顺变,他低头应答,也有哀色,只是没掉下眼泪,也没崩溃的哭喊。肖默是他母亲最疼的儿子,可葬礼那天,家中人只有肖默没有哭。
妹妹问他,哥哥,妈妈走了你不难过吗。
肖默看着墓碑上的字,一言不发。
我是他发小,从小在他们家没少蹭饭,知道阿姨的温厚善良,肖默从小沐浴着她母亲的善良长大,他很孝顺,我也见证了他大学四年工作四年的这段爱情,知道他们的感情有多深。
过了一个月,这样的双重打击,我想着陪他喝酒,想着这小子肯定会嚎啕大哭一顿,可他没有,出奇的冷静,细细的黑边镜框衬得他斯文安静,他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伤心,还以为自己一定会寻死觅活来着。
说着,他还微微一笑,看不出丝毫轻松兴奋,自然,也看不出任何落寞和难过。
喝了不少,我送他回家,他酒量好,尚没有多醉,路上还跟我聊天说话,他冷静的看着漆黑一片的夜,路灯旁的树摇曳在风中沙沙作响,肖默说:“哥们,以前看电视,人们都说他经历这样的打击都能抗住,有多了不起。这有什么,我也可以,这也不难啊。”
我说,阿姨走了,你不难受吗,难受你就哭出来,没事,没人会笑话你。
肖默笑着摇摇头,“兄弟,人死不能复生,我能做的就是在她走之后安排好家里的后事,不让她担心。”
肖默说的很理性,语气冷静到可怕。
不过他自小就这样,知分寸,懂自制。
我问,露露和你分手你不难过吗,怎么你也没个反应。
肖默从包里拿出烟,打火机清脆的响了一声,火苗点燃烟草,淡淡的烟雾缭绕从他口中吐出,他把烟递给我,我也点了一根,肖默的手指夹着燃着的烟,他声音很轻,只说了六个字“我不能耽误她。”
一个星期前,露露被公司调去了上海,而肖默仍然选择呆在家乡小城。
到了他家门口,我们没再说话,我给了他一个兄弟式的拥抱,猛地拍着他的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样可以宽慰到他,虽然不知道他是否需要这些宽慰。
我只是觉得,他可能没那么坚强。
肖默到了家门口,扫了一眼空空的客厅,他下意识想要开客厅小灯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开,肖默慢慢的回到了卧室,打开手机,肖默缓缓翻过相册,里面的每一张照片都是来自一个可爱的女孩,一个他爱了八年的女孩,他一张张的翻看,有耐心的停顿再笑笑,看过照片,他又打开曾经的聊天记录,肖默的眼神一尘不染的干净,仿佛只是在看着自己从小爱到大的妹妹和自己的点点滴滴是那么的有爱,可那不是他妹妹,是他最心爱的女孩。
这一夜,仿佛因为回忆而格外漫长。
第二天一大早,我接到了肖默妹妹的电话,她说肖默在卧室一直哭,止不住的哭,不知道是不是哭了一晚上,她说从来没有见过哥哥这个样子,问我昨晚上找肖默出去喝酒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我没觉得有多意外,我让肖默接了电话,我问肖默,她的照片还好看吗?
肖默呜咽说好看。
我再问,客厅的小灯你自己有忍住没开吗。
肖默用手把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捂的死死的,支离破碎的声音我听的出来是在说有。
我深呼吸吐气,“肖默,阿姨走了,是真的走了,曾经那些习以为常的东西再也没有了。”
肖默哭得停不下来,满面泪痕像个十四岁无助少年,他小时候胆小,她妈妈自小会在客厅留个小灯,有光透到他卧室驱黑,也不至于影响他睡觉,直到他现在已经二十多岁,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孩了,这个习惯阿姨也没改。
我说,肖默,你的锁屏还是那件婚纱吗,肖默,你和她是真的分手了,她穿不上了。
那件婚纱肖默工作第一年就看上了,他当时就想着,以后要买给露露,他结婚这天新娘一定会是她。
我放下电话,我知道,他现在需要哭,需要像一个大男孩一样哭。
感情最痛苦不一定是分别那一时的悲伤,而是在某个夜晚突然闪在脑中的回忆,在某个清晨突然发现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的习惯没有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一直不吃芹菜,直到有一天,家里的餐桌上突然多了一道芹菜炒肉,我惊讶的抬起头,发现没人有异样,于是我也没多在意,只是避着这道菜不吃罢了,而最后吃完,看着那盘未动一口的芹菜我才突然想起,是身边唯一一个知道自己不吃芹菜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时我才讷讷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芹菜,尝了尝,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自己用些时间也可以习惯。
但是放下筷子,我知道,我在意的不是吃芹菜这个习惯,而是因为这个习惯,让我想起了那个已经离去的人,然后,回忆如潮再也退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