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奶奶

关于奶奶,我没有太多记忆。只记得小时候的那道菜,那双塑料凉鞋和现在躺在床上头脑不清的老人。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家和二伯家一起住。我家住在一楼的一间房间里,二伯家在二楼有两间房间。据妈妈说我刚学走路的时候,在楼梯那里爬着,伯母看到说了一句“爬什么,反正你家又没楼梯”,把我妈气到现在都记得这句话。后来在一次争吵后,我家搬了出来。奶奶住进了那间小房间,我和奶奶那边的联系就不深了。

有一次妈妈重病,爸爸顾不上我,就把我送去奶奶那儿,然后我……不小心尿床了。奶奶就去我姨妈那儿把我妈骂了一顿。这是听我姨妈说的。我对那段时光的记忆就是那道菜,凉拌的,具体是什么,我其实也说不上来。

我印象中,奶奶送了我一双塑料凉鞋。我穿过一次,把脚后跟磨破皮就再也没穿过了。现在也找不到了,那是我奶奶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

高三的时候,晚自习后回家没读书,光听我妈讲故事了。就知道关于我奶奶的一些事情。

爸爸是奶奶最小的孩子,爷爷很疼爱爸爸,但是奶奶很讨厌爷爷,所以很讨厌爸爸,甚至连爸爸的生日都不记得,所以爸爸现在是个没有生日的boy。爸爸十几岁的时候,爷爷去世了,爸爸就没再读书,出去工作了。(当然,看我爸那副德行,估计是他得罪老师了。因为他天天淘气,老师要把他赶回家,他竟然叫老师把学费,书本费还给他。)爸爸开始工作后,把工资全部寄在奶奶那里,奶奶花钱大手大脚,爸爸就要不回来了。后来,爸爸就给奶奶一些,奶奶用完了,满大街追着我爸要钱。我爸后来给没给,我是忘了,看我爸那样,应该是没给。

后来爸爸娶了妈妈,生下了我,一个女娃。奶奶就更不喜欢我爸了,我妈说奶奶从小没抱过我一次。当然,我不介意,谁记得住啊。虽然我曾经怀疑过这种说法,从来没抱过一次未免太夸张了吧,直到我两个妹妹出门时,她看都没来看一眼,我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夸张了。

再后来,就是奶奶被疯子打断了手,痊愈后,又不知怎么回事地断了脚,再后来就得了帕金森,从此就躺在床上没起来过。

大年三十和爸爸溜弯,溜到奶奶那儿。她一个人坐在床上,手支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爸爸进去后,问她饭吃了吗?她说吃了。爸爸问你还记得我们是谁吗?她说不认识。爸爸看她坐得太边了,就把她往床中间挪了一下,她说骨头咯着疼。爸爸说你不走走路,都没肉,不是咯着疼嘛。她没理,就一个劲儿地说疼。爸爸说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她说你骗人。然后就闭上了眼睛。爸爸说你是不是要睡觉了?那我们就走了。她睁眼,说,再玩一会儿吧,等一下再走吧。于是我们又呆了一会儿才走,走的时候,爸爸说了一句“她总是一个人”。爸爸其实还是惦记着奶奶的,即使奶奶不喜欢他,即使奶奶不记得他的生日,他还是爱着奶奶的吧。

我不懂帕金森病人在想什么,只看到奶奶坐在那儿时,会使不使地捋捋自己的头发,整整衣服,或许她是想到了年轻时候的她了吧。希望奶奶能幸福吧,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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