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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恨透的男人,我硬要上门讨好》
01
母亲对我说过,在我之前,在她第一次婚姻之前,曾有过一个孩子。
彼时她年少无知,被浪.荡子诱骗失身,发现有孕时月份已大,医生说,她身体情况不佳,引产有风险。
万般无奈之下,她求助于当时的一位老师,在老师和极富侠义之心的师母的全力帮助下,母亲悄悄生下孩子。为了前途,她全权委托老师和师母帮忙,为孩子相一户好人家。
后来,她出国求学,偶尔和老师联系时,听老师说师母曾请人专程回乡找过那孩子,但没找到,只推断孩子生活无虞,过得应该不差。
母亲回国工作后,也曾有过找回亲子的念头,但后来又一想,如果孩子过得不好,她找回来,孩子会怨恨当年被她无情抛弃,母子途生嫌隙;
如果孩子过得好,必不愿离开养父母身边,生恩不如养恩,人家付出心血精心抚育,就要结果收获时,自己何必横插一杠,无端扰乱他们平静的生活。
于是作罢。
母亲后来结婚,生我,因工作需要长驻国外,或许是年龄的增长,她经常回忆从前。
或许是看着我一天天长大,觉得有必要提醒我不要一时冲动,走她的老路,在多次欲言又止后,耐不住我一再追问,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全部告诉了我。
“那孩子如果活着,应该是个中年人了。他比你大九岁,是你哥哥。这些年,我从没忘过他,从送走他那天起,我就经常想起他。
每次吃苦受累觉得快坚持不下去时,我就想,为了现在为了将来,我连亲生孩子都抛弃了。我就是个无情冷酷的妈妈,现在又怎么有脸后悔,埋怨生活的苦!这些全是我咎由自取!
我一次次告诉自己:只有继续走,往前走,让自己过好,才有可能,有一天再找回他。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跟他能见上面,我至少不会觉得惭愧:孩子啊,你看,妈妈当年就是为这些不得已抛弃了你。你现在愿意回来吗,如果你愿意回来,我有能力给你提供最好的生活。
我不想,相逢那日,让他看见我寥落失意的样子。他肯定会说:你看,你都抛弃我了,却还活成这么一副怂样,我真为你不值!”
02
由那次谈话,我理解了母亲话语背后的深层含义,她心里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不想打扰他平静的生活”,她心里想的是:“要找到他。”
至少能亲眼看到他过得好。
我也曾借助网络、朋友,试着找过这个“哥哥”。但是他被送人的时候实在太小,母亲当时又年轻,面临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社会压力,急于逃离,时间匆忙,谁都没想到给孩子留张照片做纪念。
唯一可说的特点就是“眉心一点嫣红”。
“眉心一点嫣红”的人何其多,仅凭一颗痣怎么能判定对方就是我血脉相连的人。
找他的那些年,我遇到过不少为骗钱冒充“哥哥”的人,现在,真有个和他一样特征的人来到面前,我怎能不试一试。
我迂回地暗示老倪,姜军千里而来,被老妈那样对待,于情于理,作为我们,应该请他吃顿饭,尽尽地主之谊。退一万步讲,他,毕竟是姐姐当年深爱过的人。
姜军欣然答应。作为东道主,我精心筹划了当天的行程,吃饭休闲一条龙。
我们有心示好,姜军投桃报李,这一天,大家宾主尽欢。相互留了长期的联系方式,热情道别。
过了几天,朋友通知我到医院拿鉴定结果。
请姜军吃饭那日,我特意安排了泡温泉项目。老倪带回的我特意为他俩分别准备的洗漱用品里有姜军留下的虽少但极有价值的东西:牙刷(口腔脱落细胞)和毛发。
我把鉴定结果第一时间扫描发送给母亲,下一秒她就打来越洋电话。
整个过程中,我没说几句,都是母亲一人在说,她一直在发问:“真的?真的吗?你找到他了?
他看起来怎么样?好不好?人精神吗?老了吗?他结婚了吧?有孩子了吗?男孩还是女孩?你看看我,真是傻了,这么大年纪还能不结婚?哈哈哈……”
母亲真是高兴疯了,语无伦次,问过的话她颠来倒去重复又问。
她问我要他的照片,我把聚会时拍的几张发过去。十几分钟后,她又打来电话,一张一张细细点评:“囡囡呀,你看,你哥哥脸的下半部和你还是很像的,你俩嘴角都向上翘,爱笑,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差。可见他过得不错。
我能在闭眼前看见他,也算上天对我厚德了。”
——母亲哭了。
03
为让母亲放心,也想亲眼看看“哥哥”的生活环境,我用最快的时间,找最合适的理由,又安排了一次出行。
当我和老倪风尘仆仆站在姜军面前时,这个高大的男人眼睛湿润了。他知道,我俩主动上门,就表示我们已经谅解了他,谅解了当年的事。
他热情地招呼我们进门,妻子站在一旁羞涩笑着,漂亮得像朵花似的女儿站在身旁,落落大方地叫我们“叔叔阿姨”。
姜军的家在一座小城里。他说,小城原本很小,经过几十年的变迁,现在已经比老城还大了。
城外山上流下的溪水到了城里,人工扩展成一条五米多宽的小河,小河从城中心穿过,河两岸,蜿蜒出两条老街,人们沿街而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也见到了“哥哥”的养母。令我和老倪震惊的是,养母前几年才结婚。
姜军说,他也是十多岁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子,而是被这家人抱养的。养父母其实是现在这位养母的哥嫂。
在他很小时,养父意外身亡,不久,养母改嫁,是姑姑——就是现在的“养母”——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
为养大他,姑姑一直没结婚,直到前些年,他娶妻生女、成家立业后,姑姑才终于想通,找了个老伴。
姜军说,这辈子,姑姑对他的恩情,他化成灰也忘不了,上天入地、赴汤蹈火都无以为报。
他还告诉我们,十岁那年,有个女人在城里找孩子,听别人说,很可能就是在找他。
姑姑开始不愿把他还回去,最后时刻还是想通,她把实情告诉他,由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和那女人见面。
他明确表示:“不去。”
他那时还小,就十来岁,根本不懂什么“生恩、养恩”,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这样离开姑姑。他觉得,和姑姑在一起,可能就和亲生母亲在一起差不多。
饭桌上,姜军笑着说:“我看过街上亲生父母和子女相处的情景,在心里比较过,姑姑待我,和他们一样啊。亲生父母还有因为嫌花钱不让娃上高中上大学的呢,我姑姑,我一说不上学抡巴掌就打,硬是把我打进大学,把我打出息了。”
临走前,借仰慕之名,我特意买了贵重的礼物,请姜军带我们再去看望这位令人敬仰的老人。
我们到时,她正在浇花。一丛丛生机勃勃的花影中,一位妇人,专心致志,看着花,像在看心爱的孩子。
回程路上,我一路想心事。
我想我的哥哥,他虽然年幼时被亲生母亲抛弃,但亏得老天庇佑,遇到那么好的姑姑;
我想那个姑姑,她虽受尽磨难、历经曲折,但始终保持一颗赤诚之心,对生活有热情有希望;
我想我的婆婆,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怨恨,出门前,她叮嘱我们带一句话给姜军:要好好过日子才对得起在天上的英子;
我想我自己,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在哥哥和这家人失缘后,命运又让我和老倪喜结连理,并借着这缘分,把失散多年的哥哥送到我身边。
我没有把真相告诉姜军、告诉老倪、告诉婆婆,我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吧。
就让所有的一切,顺应自然,流向它该流向的地方。
世间所有,冥冥中,早已备好了答案。
蒙时光不弃,经历过该有的波折后,我们终于,与岁月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