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康旭有妻。
康旭告诉阮青衣这些的时候是歉意的,许多歉意的词汇从他好看的嘴唇中流泻出来,这种歉意看在阮青衣的眼里就变成了一种惶恐。
看来他并不会处理这种三角关系,他是靠着一股冲动将她带到这个城市,却又为自己行为惶惶不安。
这样的康旭顿时令阮青衣失去了质问的兴趣,她甚至是满怀爱怜地抚摩着他的头发用她特有的甜糯的声音安慰道,没事的,就这样很好。我不在乎那点名分。
在这个城市里她举目无亲,康旭便是她的天,她的地。当初她成功的让康旭带她离开了那个蹉跎她青春的小镇,就没有打算再回去。
她对康旭是感激的,所以屈意承欢,眼角眉梢是挡不住的妩媚风流,湿嗒嗒地,牢牢粘住康旭的眼。
康旭的妻子,她没有一点好奇。在她的意念中,一个年过40的女人是没有任何竞争力的,纵然那个女人曾在康旭事业的初期立过汗马功劳。可是,男人追逐年轻貌美是自古的定律,汗马功劳抵不过斗转星移,在24岁的自己面前,她早已黯然失色。
康旭偶尔会提到他的妻子,语气中有那么一点感激,但更多的是抱怨,抱怨她的日渐市侩。
他说,我不明白,结了婚的女子怎么就变得那么俗气。她一天到晚就在我耳边唠叨物价上涨,和朋友相互攀比名牌。
他说,这样毫无乐趣的婚姻真想结束。可她毕竟帮助过我,有过离婚的想法,却说不出口。
他说,独独是委屈了你。
阮青衣将头靠在康旭的膝上,心想,绕了一大圈,他不过是想告诉自己他是没可能离婚的。
这种伎俩由温良的康旭来演义,显得那么笨拙。她忽然有点心酸——即使他不说,自己也不会起那种念头,可见他还是错看了她。
在阮青衣的要求下,康旭替她租下了一家黄金地段的旺铺经营服装。
生活是实在的,钱财是必不可少的防身工具,这个道理阮青衣明白。所以租金,货款全由康旭承包,她自己则去了趟香港游玩顺带进货,淘回来不少新鲜的款式,没想到大受欢迎。
初战小捷的阮青衣发现了经营的乐趣,更加全身心投入,一家小店被她经营的风生水起。
生意逐渐稳定,阮青衣开始考虑要招个营业员,自己好腾出更多的时间投入在进货上。
招聘贴出去,来应聘的女孩不少,却没有一个入得了阮青衣的眼。
康旭怪阮青衣眼光太高,说这么一个破营业员你难道还指望本科生来应聘不成?池小水浅容不了龙,随便招个外地女孩帮你看看店不就好了。
阮青衣不屑地撇撇嘴,我还就真要招条龙进来,其他的一概不要。
四
左堂是来阮青衣店里应聘的唯一的男孩。
身着米色麻布衬衫的左堂出现在店里,阮青衣忽然感到迎面吹来一股来自湖面的风。
眼前的这个男孩拥有挺拔的身材,英俊的面孔和清凉的眼神。可是,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阮青衣有些失笑,你肯定没有认真看我的招聘,我这里只招女孩。
男孩回答,不是只有女孩才会销售服装。语气淡定,眼神坦诚,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说吴语。
阮青衣微微一愣,你是苏州人?
男孩点头,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也是苏州人,你的普通话里有吴音,我听出来了。
是个聪明的男孩,更重要的是懂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对方的破绽,变被动与主动。阮青衣赞许地眯起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左堂。
左堂,你明天来上班吧。
事实证明左堂的确是个做生意的天才,男人独有的视角使他更容易发觉女性的美丽。
每次看到左堂随手选几件衣服就能将刚进门的女孩子打扮的焕然一新,阮青衣就不由的佩服。他的每一次选择总能恰到好处的突出女孩最美丽的部位,然后令那些女孩子心满意足地掏了腰包还不住感谢。
因为左堂的到来,店里的营业额比上月上翻了一倍。
阮青衣将左堂的工资装在一个信封里,特意多放了五百元算是奖金。
康旭的微信过来,青衣晚上我来接你。
阮青衣望了望正在整理衣架的左堂,走了过去,将信封递给左堂,你的工资。
左堂看也没看就把信封塞进口袋。阮青衣略微有点失望,问,你就不点点工资对不对?
左堂笑了起来露出整洁的八颗牙齿,我相信你。
阮青衣发现左堂的牙齿就像自己曾经在太湖边拾到的扇贝,洁白圆润,小巧的可爱。猛然间,她对左堂生出了些许亲切感。
她望着左堂有些局促地问道,左堂,你能帮我挑件衣服吗?她见左堂露出疑惑的神色急忙补充道,今晚,有人来接我。
左堂低下头,似乎在思考。长长的刘海遮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表情。他走到店的深处,从最里面的衣架上取下一条月色细麻连身长裙,吊带深V款式,裙摆柔软轻盈。
去试试吧。左堂打开试衣间的门。
片刻,阮青衣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美不胜收的自己怔仲不已。这时,左堂取出柜台里一条红珊瑚项链,走到她身后,轻轻将项链绕上她的脖颈,小心扣搭好。
他的确是有眼光,一点深红的珊瑚项链令阮青衣顿时充满生气,妩媚毕现。
我第一次看见这条裙子时,就认定只有你才是它的主人,所以我把它藏在了最里面不想让别人发现。
左堂低沉的声音混合着湿润的气息抚过阮青衣的耳垂,那敏感的地方颤栗着出现了一片潮红。左堂的手依然停留在阮青衣的脖颈上,维持着那个扣搭的姿势。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在瞬间变得暧昧起来,阮青衣的心如同吸了水,沉甸甸的往下坠。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然炸起,阮青衣如梦中惊醒般慌忙抓起手机。
我该走了。挂下手机阮青衣匆忙说道,旋即走出店门灵巧地钻进了一部别克。
车子启动。阮青衣抬头,后视镜里依然明亮的玻璃门内,那个修长的身影一直没有移动。
五
康旭搂着阮青衣柔软的腰肢,层层去除她的衣衫,如剥笋般熟练。很快阮青衣玉笋般白嫩的身体在他的眼前暴露无疑。
他的额上已有汗渗出,火热的吻细密地落下,手掌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他对她是熟悉的,指尖的温度轻易地就将她撩拨的着了火,忍不住地迎合。
康旭的脸因为情欲的高涨开始扭曲,他忘情地喊道,宝贝,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宝贝!
听着这样的情话,阮青衣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左堂的脸,如同来自湖面的风一般的笑容,一下就吹凉了她身体的温度。
她突然想起今天自己这身精心的搭配甚至还没得到他的赞美就被他褪至脚下,曾几何时他们的关系已经变得只剩下鱼水之欢了?
她望着康旭兴奋的身体冷冷地想着,我是你一个人的,你又何尝是我一个人的?心中渐渐地失衡起来,头一次,她没有纠缠他过夜。
早晨,待阮青衣赶到时左堂已在店中整理衣物了。
阮青衣望着墙上已指向十一点的时钟歉意地对左堂笑笑便匆匆躲进洗手间补妆。昨日的欢愉令她眼底淤青,怎样上粉都遮盖不了,失了耐心,不由地心中气恼起来。索性将脂粉洗尽,一张素面退出洗手间。
岂料左堂等在门口。见她出来,伸出右手,掌心赫然摊着两个茶叶包。
去敷一下眼睛吧。左堂说道,脸上是妥帖的笑容。
进来了客人,左堂上前招呼,匆忙将茶叶包塞进她的手心。阮青衣怔仲地望着左堂忙碌的身影,手心内的茶叶包被紧紧攥住,心在刹那间溃败成空城一片,没有边际。
六
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我……
阮青衣坐在化妆镜前,反复练习着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表情。
她猜度康旭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是震惊,欣喜,还是沉默与烦恼?越想越心虚,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黯淡下去。手机拿在手中辗转,终于狠狠心,按下了那串数字。
康旭。我……话还没说完就康旭就打断了她的话,因为紧张而刻意压低了声音,青衣,我这几天不方便过来,回头联系你。
话音刚落,电话就挂断了。
阮青衣揣着电话,话筒中嘟嘟的忙音一下一下敲击着阮青衣的耳膜,她有些茫然。最近康旭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神情敷衍言辞闪烁,说起来是老婆最近查的紧,恐怕也是厌倦了。
当时自己仗着年轻得宠,大大方方没争个实在名分。现在才晓得,妻子这个称呼是何等的分量,再受冷落也依然执着牵引着丈夫的那根线,随时可以明白的收线。更何况是康旭这样优柔的男人,根本就未想过离去。
看来是一开始就做好准备,只等着厌倦了乖乖退回去做个好丈夫,独独是牺牲了一个她。
阮青衣这样想着,周身发冷,止不住得颤抖起来。床上搁着病历,她发疯似的冲过去,将病历撕扯个粉碎,筋疲力尽倒在床上,终于压抑着痛哭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