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空舱醒来的滋味就像睡午觉,感觉牙齿咬的很紧,每次也都会非常口渴。昨晚我梦见我在堪萨斯州的家门口信箱里有一把古铜钥匙,然而没有想明白它会是什么意思。
今天轮到我出舱检查,说实话,最开始我想要当一名宇航员就是为了能在太空漫游,为此我在训练基地呕吐了无数次,考了无数的试,才以工程师的身份登上空间站。每次出舱的时候我都会望着地球,和在舱内看出去的感觉不一样,这种感觉道不明,要说的话,可能觉得这是宇宙里的一盏灯。在这之前我想象过无数次从这个角度看地球是什么样的,我总觉得到时候会觉得自己相较于地球的渺小,以及地球相较于这个宇宙的渺小,可能顺便因此写本书,然后在中小学读本里收录。
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和一袋葡萄汁,我最喜欢的太空饮料就是葡萄汁,因为只有它喝起来像真正的果汁,其他的都像是用某种粉末冲泡的。今天身上都没有不舒服,我去换上了宇航服,调整好气压后就出了舱门。一般来说现在都不需要通讯,所以我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很多人都说在太空里什么都听不见,那都是胡扯,这样的安静会让你耳鸣和幻听,不到十分钟你就会被逼疯。
舷梯旁边的太阳能板伸张有些故障,我用钳子锁上了三颗螺丝,它就恢复了正常。回去前我扶着舷梯外的一条横杆再看了几分钟地球,好像比起上次远了不少,这其实是错觉,因为空间站是静止的,我们在上面做实验。
回去按照空间站的时间算已经是下午了,我得以回到自己的重力舱,放上我从家里带来的一张专辑,可惜只能够带上耳机听音乐。我看着挂在床边的照片,想念世界上最远异地恋的女友。我和她经常一起躺在屋顶看星星,但有时候天气不怎么好,就什么也看不到。从床边的舷窗望出去就是望不完也数不清的星星,不过我总是不爱从舷窗向外眺望,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要陷入宇宙一样,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置身于窗外,然后被拉的越来越远。
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容易在宇宙中犯困,总之我一觉睡到了七点多。在地球上这让我十分懊恼,因为丧失了做事情的时间,尽管大部分时间我都赖在床上不动。我没有做梦,此时此刻我相当开心,甚至多看了一会窗外的星星。接下来都没有实验任务,植物学家给我留了言让我去休息室打牌。
我们玩的是一种叫做uno的游戏。说到这,很多人都以为宇航员天天都漂浮在无重力环境中,事实上我们是有重力舱的,我们还是更喜欢待在这里,也可能是他们喜欢打牌,而要是牌四处飞就没办法打了。我连续赢了三局,最后一局记录员忘记喊uno而被我抢了先,这样他就得抽牌,后来竟然攒了一手的牌打不出去。我出掉最后一张红7,他握着自己的牌,茫然的望着四周。他说他忘记做实验记录,把这些牌放下,先离开了休息室。另外四个人看着我,目光谴责我又一次做了恶人,我耸耸肩然后接着和他们打,后来有一次我也被塞了一手牌,恰好记录员回来了,告诉我们现在应该吃饭。
我热了自己的那份牛肉土豆,米饭和干粮卷,当然还有葡萄汁。干粮卷是一种糊状物,口感像是把手指饼干碾碎然后混上水,不太难吃。我们叫它牙膏,因为它就是装在一样的胶皮管里。吃过了饭我去了后舷窗,那里可以看到地球。我觉得所有的同事都认为我想家,因为我几乎天天晚上都在这待着。
女朋友让我写写日记,但其实我的日记本上经常写一句话就再也写不下去,有一次写了一句“今天是完美的一天”。我最要好的另一名工程师有一回看到了,跟我说你这么写不行,这样没法往下写。我还想问他我到底该写什么,他说可以写写散文,也别把它当日记写。我想了想不知他什么意思,也忘了我如何回答的了。此刻犯了烟瘾,可惜太空中是绝对不能抽烟的,犯了烟瘾就会很想吃点东西,或者开始犯困,所以我干脆回去睡觉了。
完美的一天是什么样,似乎应当是我怀想的生活,以及对于那种美好的宏观憧憬。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觉得自己经历过这样美好的具象,于是完美这个词渐渐变得空洞,又模糊。
我又做了梦,梦见信箱里的钥匙不见了,而且我知道我能在哪里找到它。我在寻找它的过程中碰到了一些不认识的人,他们每个人都和我说让我去摘一串星星带回来,我正奇怪为什么是一串星星就醒来了,也忘记了该去哪找钥匙。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镜子,发现自己竟有些脸红,也许是太热了。我随即笑了笑,然后在那本日记本上又写道:
“今天是完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