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一座城
明月光光,思念故乡。
故乡的秋天,被金风一吹,变成琥珀色。那成片成片的稻田,金黄中泛出点点苍绿,水气、稻香气让人掀动鼻息。玉米是一排排背插红樱枪的战士,风吹得玉米叶子哗哗响,一个姑娘“啪啪”地扔着玉米手榴弹,已到了收获玉米的季节。越过河滩,穿过杨树林,一丛丛紫竹槐伸展开“千手观音”样的手臂,拨开层层手臂,看到了秋色斑斓的棉田,红杆子绿叶的不是荞麦花,是洁白柔软的新棉。
金风吹啊吹,吹到我的家园。院中的石榴树,历经二十载,这位明媚鲜妍的母亲,年年贡献非凡,二百个鲜果足以笑对世人。西南墙角有两株粗大的葡萄藤,它跨过西墙攀到南墙,在南屋的楼梯口搭设出一架葡萄拱门,妈妈对着秋光审视着一串串玛瑙塔、翡翠楼,小剪刀就要“咔嚓咔嚓”。
门前台阶上的小猫睡醒了吗?秋风吹着它黄白相间的毛,一个波纹又一个波纹。爸妈站在鸡舍前:这个好,个儿大,那个好,那个更大。争论的结果,两只小公鸡一起捉住,爆炒辣子鸡,成了中秋节必备的家宴。
明月堂堂,思念故乡。
当我离开故乡,心上有一轮家乡的月亮。第一年在外过中秋,饭罢,堂弟送我回宿舍。巷口里没有月光,风一吹,我们俩收紧衣领。他说:“知道吗,从现在起,风一阵大似一阵,西北风就要来了。”西北风,是实质意义上的西北风吗?此后二十年,我成了异乡人,到现在,父母也随我们做了北迁。我的家,曾经热闹无比的家,猫儿呢?狗儿呢?喔喔叫的小公鸡呢?只有葡萄藤护着围墙,石榴树守在中庭,望穿秋水,明月夜话。
家空了,我的心却装满思念。有人说,你想什么呢?你的家人、父母不都在这儿吗?可我想,真的想。我常说我是一棵移植的树,我成长的密码只有故乡知道,就像丑小鸭混在鸭群里是天鹅,我混在北京依然是个徐州人。有人揶揄我:想徐州干什么呢?有本事到大地方混去。我只能说,此人阅历尚浅,他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其实哪里的世界都是一样,一花一世界,都是一样的是非曲直。
我的脉搏和家乡息息相关,不单我,我的家人也是这样,每一个离家的游子都是这样。我儿子和侄子的名字,都融入了彭城、铜山的谐音,当时不觉得,过后每一次的呼唤,都像是在呼唤家乡。“彤彤”啊,“彭彭”啊,那是我生命里的乡音。我的家乡更是厚待我,让我从一个迷茫的路人看到文学的岔道,继而神志清明。故乡的师长、朋友,甚至陌生人,都在无尽地给我关怀,我从前的营养是故乡给的,现在的营养依然是故乡给的。
明月朗朗,思念故乡。
微信平台的展示,让我看到了山水徐州的画卷。每一天都可以看到朋友圈的更新,徐州的亭台楼阁、美景佳肴、人文地理、街头巷尾,我成了聊斋中能进能出的“画中人”。妈妈回去一次惊喜一次,一次次向我描述家乡的变化:“咱们家,可不是农村了,那比城市还城市,比花园还花园。”至此,我思念的故乡,成了一座城池。
思念一座城,这城市的万家灯火在我心头点亮,这城市的半径无限扩大,扩大到我们围坐一桌话家常,同守一片明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