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休年假。因为处理妈妈的丧事,单位里放了我一段长假。从未所有的空闲。大段的时间,任意支配。不会有人在吃饭的时候打电话来催我吃饭了。不会有人抱怨为什么我只吃那么一点点,不注意身体了。不会有人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追问我,为什么还不睡?那些曾经让我心烦意乱的所有的催促,终于消失的一干二净。消失在虚幻里,消失在寂静中,永不回来。
那个人,是我的妈妈。
现在,她已经躺在厚厚的黄土之下,被那些各种丑陋的寿衣包裹着,她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冰凉,她的皮肤发青,慢慢枯萎溃烂。她曾经拥抱过我的那温暖有力的胸膛,永远不会再恢复以往的勃勃生机 ,被无数次磨到耳朵起茧的唠叨,永远不会再在耳畔响起。
曾经习惯了,一推开门,就看见她佝偻的身影,在家里转来转去,在晚饭的时间,她扶着双目失明的爸爸,准时出现在门口,手里一如既往的大包小包,满满的盛着各种蔬菜瓜果,不管不顾我的抱怨,硬是塞进已经被她堆积如山的冰箱里。现在冰箱是空置的了,像我以前希望的那样。
可是,真的好怀念那时候的时光啊。回不去了。
没有事的时候,她就喜欢坐在我这里,坐在她喜欢的女儿这里,叙叙家常,她老了,又不怎么乐意和别的老人交往。弟弟弟媳忙工作,常常不在家,我是相对工作时间比较规律的人,她就喜欢坐在我这里,有时也不说话,只是看看我,就走了。她和爸爸一直住在弟弟那里,我们都在一个小区,一栋楼,一个单元,楼上楼下的区别。有时会有点烦她,她一天来几次,总是带很多她喜欢吃的东西给我,放也没有地方放。说也不管用。而且人老了,爱唠叨,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几件事。那时她身体状况不错,一直以为这样的相处还会有许多年。没有想到她会得胰腺癌,更没有想到她会两个多月的时间就离开我们。
真想再被她唠叨唠叨啊。
真想你,妈妈。
她走了以后,她的手机还在我的桌子上放着。虽然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充电了,可能是因为没有用的原因,电量还足。每天可以看见她手机上的信号一闪一闪的,似乎她从未离开。今天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的手机了,我习惯性的拿起她的手机拨号,找到了。我的手机上显示未接来电,妈妈。眼泪又下来了。
不久前,一个月之前,五一,我还可以扶她在楼下散散步。走到虽然很慢,很吃力,走两步歇一歇那样,那时也没有预料到这么短时间她就离开了我们。太快了,让人有点恍惚,觉得她并没有真的离开。
可是,她确实不会回来了。我亲手给她穿的寿衣。我一直守着灵堂。我们亲自看着钉的棺木。我们迎送上山。我们眼睁睁看着她被黄土覆盖。
无数次,我想说,不,不要这样,不要把她放进去。她怕黑。不要把那盒子钉起来。我们再也看不见她了。不要用土把她盖住。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那泥土下,又阴冷又潮湿,她会害怕。
可是我说不出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离我们越来越远。
都说人是有灵魂的。她走了以后,我一直把她盖过的被子盖在身上。我希望她会托梦给我。
我到现在还没有梦见过她。弟弟说,他梦见过。妈妈在梦里,一如既往的和他们一起生活。
可能是我对妈妈的爱没有弟弟那么深吧。
没有关系。我自己知道。
妈妈,我爱你。我和你说过,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儿。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恪守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