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半生的许老三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让这个平静的小村子炸开了锅。
在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中,把许老三的前半生抖搂了出来。
1990年的时候,许老三穷困潦倒,住在漏雨的土房子里,家里吃顿米饭都是奢侈,但他在三十岁的那年,凭借自己斯文的长相和甜死人不偿命的嘴娶到了外村姑娘翠花。
刚结婚不久,翠花就怀孕了。
许老三改变以往吊儿郎当的形象,开始努力挣钱,从搬砖做起,但那时工资太低,翠花生孩子的钱还是借的。
翠花疼了两天两夜生了个女孩儿,许母知道后,便说:“有什么用,只会生丫头片子。”许老三受到母亲的影响,对翠花也没了好脸色。
因为产后营养不足,翠花的奶水少得可怜,一天到晚屋子里都传出来孩子的哭声,许老三听得心烦意乱,连破败不堪的家也不怎么回了,成天在外游荡。
孩子因为营养不足,一直病恹恹的,终于,八个月的时候被一场高烧夺去了性命。
给孩子下葬的那天,翠花见到了三个月都没露面的许老三,当时就冲上去把许老三抓了个大花脸,打完后就瘫软的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说“作孽啊、作孽啊”。
许老三在灵堂里站了很久很久,像跟柱子似的,一动不动,脸上的也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亲友们都说他太冷血。
孩子走后,翠花把这一切的过错都让许老三承担,便天天追着许老三打架。
有一段时间,许老三发现翠花不找他事儿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翠花和街上卖猪肉的滚到一块儿去了。
许老三气得青筋凸爆、怒火中烧,当即就拿起家里的菜刀去找卖猪肉的拼命。
他去的时候翠花正兴高采烈的吆喝着卖猪肉,见他去了也没想要躲起来,还冷嘲热讽的把他说了一顿,看到他手里拿着明晃晃的菜刀,才急忙喊卖猪肉的。
许老三孱弱的小身板被翠花五大三粗的姘头一巴掌打趴在地上,还被吐了几口吐沫,最后只有灰溜溜的爬走了。
许老三看着孩子没了,媳妇儿也跟人跑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找了几个狐朋狗友准备去干票大的就跑路。
可惜他运气不好,偷金店的时候被人看见举报了,迎来了十年的牢狱之灾。
出狱后,自家的兄弟姐妹都过得安安稳稳的,没人愿意搭理他,经人介绍就去了山西挖煤。
在山西挖煤的日子是许老三自己讲述的。
他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寡妇,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因为身处异地,有一个人时常关怀,让他孤独寂寞的心逐渐温热。
许老三去的时候,寡妇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所以他俩的关系并不被寡妇的儿子认可,最后是许老三做出妥协,帮他们养家糊口而且保证不领证的情况下,才在寡妇家住了下来。
他说那真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每天去工作的时候工友们都会先给家人打个电话,再拿出所有的勇气才能走进煤洞。
许老三说他包过一个小煤矿,挣了一些钱,但赔给了进了煤洞没能走出来的一个工人。
这话几乎没人相信,因为这次回来的许老三还是一如既往的穷。
许老三是在去年冬天,一个雪花飘飘、寒风瑟瑟的夜晚,提着一个帆布箱子、背着一床被子、揣着仅有的两万块钱回到了土生土长的家乡。
对了,他还带回来一样东西,就是治不好的尘肺病。
这个病,让未满六十岁的许老三像个八十岁的老头。
我们穿着薄棉袄,他裹着厚厚的棉大衣,跟他说话时,才能看到他的脸从衣服里露出来。
看着他松弛的皮肤,满脸的褶子,煞白的脸色,走起路来晃悠悠的样子,竟没人觉得他可怜,都说他是自作自受。
邻居们都说:肯定是许老三得了个花钱的病,所以被寡妇家赶回来了。
许老三回来后,依然住进了当年的烂土房子里,只是漏雨的面积更大,屋里的潮气霉味能让人窒息。
他知道自己仅有的两万块用于吃药后,根本管不了多长时间,所以每天都在往居委会跑,想弄个低保。
看他找了村主任好几趟,低保的事情也没落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个准信儿。
一整个冬天他都极少出门,渐渐地,人们的新鲜劲儿过了,也没人找他攀谈,又回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许老三可能就这样老死,也可能因为尘肺病更早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