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绿骏马
岳父住院,陪护两天。
清晨,去地下车库取些物品,安全出口旁一间房门大开着,传出阵阵哭声。声音时断时续,丝丝凉风吹过,胳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房门开着,光线很亮,地上简易棺椁里躺着一个人,两位中年男子搀着泣不成声的妇人,她无法接受现实的哭诉着,听得人头皮发麻。
死,生活中不愿提及的字眼,迎头撞见某人的离去。不知道他是谁,住在哪?姓什么?这辈子过的顺不顺?遇见的第一面和最后一面他就躺在那里。
快步走出车库,心里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时难以打通。远处传来刺耳的警报声,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停在急诊门前,护士跳下车,迅速拉出单架,将病人推向急诊室,蓝色警灯闪烁,发出刺眼的光。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从身边走过,眼神告诉我,这里是医院,有人会高高兴兴地走出去,有人只能被安安静静推出去。医院、病房、病床大概是一个人最后看到和离开的地方,谁也逃不掉。
电梯口,站满了等电梯的人。一位年轻人推着轮椅走过来,满头银发的老人身体陷在椅子里,头始终看着地面。人们让开通道,年轻人俯身说:“奶奶,一会做检查,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您。”老人点点头,视线始终没离开地面。她在想什么?担心自己的病,想她的儿女,还是欣慰有这么孝顺的孙子。
四楼餐厅,零零星星坐着吃早餐的人。可供选择的菜品不多,要了小菜,包子、鸡蛋和米粥,服务员面无表情,熟练的装袋、打包。回到病房,岳父站在床前望着窗外,看得出,昨晚睡的很踏实,手术的成功让他少了一块心病。见我进来,他说:“你看,乌鲁木齐的景色多美!”“是啊!我拍了几张照片,早晨和夜晚的感觉完全不同。”翻出图片,将手机拿到岳父面前。
很快,病房里飘出早餐味道。
“包子真不错,小米粥熬的很好喝。”岳父边吃边说。“昨天您一天没吃东西,现在吃什么都香。”我说。
“做手术前我一天没吃东西,这次知道饿的感觉真难受。”病房里22床的大叔插话说。“我们单位有位老同志,吃饭时每次都打包回家,每次都被我们笑话。他说,你们没挨过饿,不懂没饭吃的滋味。这次深有体会,怪不得他说饿的滋味不好受。这回找到了《1942》里卖儿卖女都要吃饱肚子的感觉。”
大叔50多岁,很乐观,说自己命大,做过结肠癌手术,身体恢复的很好。这次复检,查出肠内有息肉,再次住院手术。现在有医保,身体稍有不舒服就往医院跑,从来不敢拖。年轻时仗着身体好,感冒发烧不好意思向领导请假,小病拖成大病,一旦住院检查,结果吓死人。当年不顾及身体,和同事用瓷盆喝冰镇啤,回家抱着马桶不撒手,第二天继续喝,肠胃就是那时候喝坏的。现在谁请我吃饭我都去,谁让我喝酒我不干,身体是自己的,躺在医院里再好的兄弟也帮不了你,只能自己熬着。
我们吃着,大叔说着。
前几天,朋友圈里调侃中年人的保温杯,看了就来气,谁没年轻过,谁没潇洒过。我就有保温杯,而且好几个,办公室一个,家里一个,包里装一个。上班的时候什么最重要?我看还是身体最重要。啤酒、白酒,碳酸饮料都属于年轻人,这些东西喝着豪气,说着快意,喝下去好坏只有肠胃知道。到了我这个年龄,自己的胃需要的就是一个保温杯,在里面放上红茶,喝一口安神补脑,肠胃舒畅。
现在看不惯那些拿中年人开涮的,什么王菲唱歌跑调,窦唯谢顶坐地铁,谁都有老的那一天,谁都别笑话谁。我年轻时也追星,听四大天王的歌,看香港电影里的古惑仔打打杀杀,现在那些明星都老了,一起追过的女孩也老了,我也老了,当然和老爷子您比起来还年轻。
岳父笑了笑说,你说的都是大实话,现在我这个年纪电视最爱看养生堂,还要做笔记。那些专家讲的也有相互矛盾的地方,总体要把握好度,吃什么都不能过,吃多少掌握好量。凡事讲科学,但科学也经常被推翻,前几天一位专家就否定了他以前的说法。他说健康很简单,管住嘴,迈开腿。迈开腿也有讲究,不是走的越多越好,更不提倡跑马拉松,对膝关节损伤严重。即使快走也有标准,每天6000到10000万步最为适宜,尤其中老年人。
“老爷子,您说的对。社会发展太快了,我是学计算机的,吃老本根本没法活,新技术层出不穷,逼着你跟着学,想偷个懒都不行。”大叔继续说着。
整个上午,病房里都在谈论健康的话题,这是医院里永恒的话题,也是一个人无法逃避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