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到一段文字,触动了我。
一个城市呆得久了,不仅仅是“不耐烦“,还常常觉得是“温柔的窒息”。人与城市的关系,就像人与人的关系,到了一定时候,从“激情”变成了“感情”,从“偶然”变成了“日常”,从“享受”变成了“只是如此”,最终,引发了我们“逃离”的冲动。
—— 题记。
从上海飞回来的航班上,我看了《布鲁克林》。这是一个关于抉择的故事,没有过多跌宕起伏,画风一直是爱尔兰式的清新。豆瓣评分7.7,即使冲入了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也还是不算一个很高的分数,大多关注的点是非常年轻(94年生!!)女主希尔莎罗兰细腻而有灵性的演出,浅蓝色的眼睛,里面透露出来的忐忑,不安,犹豫,深陷其中……她的眼睛是有戏的,再加上一张年轻的充满可能性的脸庞,这一切都勾住了观者的心。
全片充满了诗意,有时候甚至是过度浓重的象征意味的记号。徐徐离开的从爱尔兰开往美利坚的大船,Eilis从高高的甲板上看着码头上一张张送别的脸,母亲的背影,姐姐的成全;到边境打开一扇小小的木门,投进来的属于自由的,那清晨的,充满希望的光。从思乡的郁郁寡欢泪流不止,到遇到意大利裔的爱情后亮起来的眼睛和脸;一切在他乡都不一样了。到回到家乡,那个宁静的小镇所拥有的一切,稳定的工作,酒馆老板的关爱,留下来,就拥有一切,拥有自己离开之时不曾想象过的一切。最后,一个长舌妇的举动,让艾利斯不顾一切买了第二天一早的船票,离开那个熟悉得让自己会苍老起来的,故乡。她靠在布鲁克林路边红色的砖墙上,闭起眼睛,在同样的阳光下,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好像,灵魂终于回归了肉体,回归了自己心之所属。思乡依旧,然而,这是一条单程的航线,出来了,就无法再回去。
一切之所向,无非就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片,被称为所有“在他乡”的人都必看的片子。其实,又何止是“在他乡”的人呢。
它唤起的,是零零碎碎的片段,那些曾经要出离或者在出离与留下之间的挣扎。它唤起的,应该是一切想要“出离”的愿望吧。
我们每一个人,都曾有过这样的挣扎。有一些挣扎成功,远走他乡。有一些,留在原地。我们几乎每一天,都可能活在这样的抉择之下。出走有100个理由,留下也有100个理由。
而我,就是那个留在原地的观者。
等着身边的朋友告诉我,他们的奋斗故事。他们一起放下国内的工作,考同一个学校,然后留在当地。告诉我,他们一个在三藩市一个却在纽约,过了几年,又轮到一个在东京一个在香港。到他来了香港了,她却不知道下一步会去哪里。
等着他们告诉我,一个在伦敦扎根,等着另一个她环游几圈后回到伦敦,然后住在男生布置好的小居室,开始新的生活。
等着他们告诉我,国外的孤独与清苦,但也靠自己建立起家庭。一个很久不见面的同学刚生了第三个孩子,她告诉我“因为如果她现在不生,他们的后代将来在那个国度就会没有亲人了。”
……
我去学校里面做学生访谈,大家都在陈述着他们出离的愿望。他们的脸和《布鲁克林》女主的脸是一样的,年轻而充满可能性。
我接到过很多份离职申请,离职的人告诉我“狐狸我要走了,我要去我喜欢的地方。”我几乎都能感受到他们全身的细胞都很快乐。
我送过很多同事出去不一样的国度工作,我和每一个出去的同事说,去,去看看再说。
然后我收到他们给我寄的名信片,他们用他们的讯息,带着我去看了很多很多风景,看了很多他乡的酸甜苦辣,看了很多他们在他乡一步一步成长成他们未曾想过的人。
……
而我,还是那个留在原地的观者。某种意义上,就好像Eilis的姐姐Rose.坐在在故乡的小河边上。
高考填志愿的前夜,爸爸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吸烟,烟圈飘起来,慢慢淡去,淡去的背景,是当时广州还没有发展起来的中轴线的夜景。我走过去坐在旁边。他说想好了吗?我说我肯定会填外面的学校,但我走了,谁照顾他呢。他头都没有回,也没有看我,说“嗤,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报吧,报上海。”那样的场景,我一直记得,我有一个很宽松很宽松的家庭,我们三个人,从来都好像独立的个体一样,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即时我出生在一个那么宽松的家庭,我仍然没有出去。人的际遇,是说不清楚的。我曾以为我出国留学再也不会回来,结果一封家书,我就回来找工作了。我以为我出外工作再也不会回来,但孩子一句,我想爸爸,我就回来和先生重新生活在一起。
我还是会偶尔给我的朋友们,那些散落在天际边的朋友们打电话;我还是会看很多天边的故事,一个比利时人伴着一部厚重的钢琴,去往很多国度,在黄昏的湖边,弹奏给路人听,就能让我感动不已。我还是会为,勇敢放下一切,拿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冲向未知国度的朋友们喝彩……
而我,还是那个留在原地的观者。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自由的定义。当精彩与你无关, 其实没有人可以禁锢你的内心。
即使我没有那一张去往他乡的船票,我还是可以坐在岸边,用一支笔,还有一台相机一颗渴望去感受的心和一双渴望去洞察的眼睛,去看对岸的一切。
我渴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即使我一无所有,我仍然是一个可以装得下全世界的观者。
就好像,这样安静地看完了这一部电影。
送给渴望自由的你。
没有人可以禁锢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