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看要凉下去了,男人光着膀子享受一天里放松的时刻。他将院子里灶上的水壶提进堂屋灌上,又在罐头玻璃杯里泡上浓茶。茶叶放多了才更有味道,但苦味涩味也更浓,这就是很多人的茶瘾。他并没有茶瘾。
女人在院子里支起了鏊子烙饼,不时被呛得咳嗽两下,周围的火顺着边沿蹿上来,照着女人汗津津的脸。她眯起眼把火挑匀,再用小铁铲给几个饼一一翻身。
他们谈了两句关系到开销的走动,谁家的孩子又要娶媳妇了,女人叮嘱男人去老大家看看账,该上多少钱。还有谁家的几棵杨树卖了,剩了不少叶子在路边,两人合计着吃完饭去捆回家。还有家里的小羊该卖了,再不卖价格就要降低了。
堂屋里一个七八岁的女孩穿着扯了线的褂头,她还没来得及开灯,正趴在老式椅子上写作业,遇上几个不会的题寻摸着写上了答案。没过多久她跑出来蹲在火边,火燎着脸让小脸烫烫的。她从第一锅出炉的饼里选了一个,撕了一角放进嘴里,又蹲下帮忙拨弄火,左边右边,前面后面,将六个脚之间的火分配更均匀。
“咱家的桃什么时候能吃?”女孩问。
“等着再大大,现在还不熟。”女人说。
“河里旱出来了,我们今天就走了河滩。”女孩说。
“现在就旱出来了?今年降水太少”女人说。
男人从杂货间找出两根绳子,又找出一根扁担,大致整理一下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板上。他进屋,开始记下今天出工的量。这个记工本又要用完了,上面整齐的记录着固定的几项内容,从未删减,也从未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