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华阳宋真人兼寄清都刘先生

李商隐

沦谪千年别帝宸，至今犹谢蕊珠人。

但惊茅许同仙籍，不道刘卢是世亲。

玉检赐书迷凤篆，金华归驾冷龙鳞。

不因杖屦逢周史，徐甲何曾有此身。

【注解】

1. 真人：道家称存养本性或修真得道的人。亦泛称“成仙”之人。《淮南子·本经训》：“莫死莫生，莫虚莫盈，是谓真人。”汉王逸：“随真人兮翱翔，食元气兮长存。”

2. 华阳：长安道观名。《唐会要》：“永崇坊。本兴信公主宅。卖与剑南节度使郭英乂。其后入官。大历十二年，为华阳公主追福，立为观。”（兴信公主是玄宗的女儿。华阳公主是代宗的女儿，大历九年公主薨，追封为华阳公主。）

3. 清都：神话传说中天帝居住的宫阙。《楚辞·远游》：“集重阳入帝宫兮，造旬始而观清都。”《列子·周穆王》：“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

4. 沦谪：被贬斥；沦落。清陈维嵩词：“一自污泥沦谪久，怅望瑶池、悬圃。”

5. 帝宸：帝王的宫殿。

6. 蕊珠：即蕊珠宫。道教经典中所说的仙宫。唐顾云：“相公清斋朝蕊宫 ，太上符箓龙蛇踪。”宋邵雍：“疑是 蕊宫 双姊妹，一时俱肯嫁春风。”

7. 茅许：指茅盈、许迈。茅盈是道教茅山派创始人。二人皆得道成仙者。

8. 刘卢：指刘琨、卢谌（shèn）。晋朝人。刘琨是卢谌的姨父。

9. 世亲：几代都有亲戚关系。晋潘岳：“始见知名，遂申之以婚姻，而道元、公嗣，亦隆世亲之爱。”唐武元衡诗：“劳君车马此逡巡，我与刘君本世亲。”

10. 玉检：玉牒书的封箧，借指玉牒文。可泛指道家经书。《平齐行》（唐-刘禹锡）：“侍臣燕公秉文笔，玉检告天无愧词。”《萼绿华歌》（唐-韦应物）：“有一人兮升紫霞，书名玉牒兮萼绿华。”

11. 凤篆：道家所用的文字。也称云篆、凤文。朱鹤龄注：“《古今篆隶文体》：‘凤篆，白帝朱宣氏有凤鸟之瑞，文字取以为象。’《三洞经》：‘道家字曰云篆，曰天书，曰龙章，曰凤文。’”

12. 金华：传说中的仙人石室。唐曹唐之四十：“共爱初平住九霞，焚香不出闭金华。”

13. 龙鳞：龙的鳞甲。道书中每言神仙驾龙。《茅盈内传》：“盈曾祖蒙于华山中,乘云驾龙,白日升天。”《神仙传》：“方平果来,乘羽车,驾五龙。”

14. 杖屦：对老者、尊者的敬称。唐杜甫之二：“南为 祝融 客，勉强亲杖屦，结托老人星，罗浮展衰步。”仇兆鳌注：“卢注：衡山有祝融峰，董鍊师在焉，故思一亲其杖屦。”

15. 周史：周代的史官。特指老子，因其曾为周之守藏史、柱下史。宋范仲淹：“宣尼始问于周史，雅契求新；晋文首定于襄王，允符先利。”

16. 徐甲：《神仙传》卷一〈老子》：老子有客徐甲，少赁于老子，约日雇百钱，计欠甲七百二十钱。甲见老子出关游行，速索偿不可得，乃倩人作辞，诣关令尹喜，以言老子。而为作辞者亦不知甲已随老子二百馀年矣，惟计甲所应直之多，许以女嫁甲。甲见女美，尤喜，遂通辞于尹。喜得辞一惊，乃见老子。老子问甲曰：“汝久应死，吾昔赁汝，为官卑家贫，无有使役，故以《太玄清生符》与汝，所以至今日，汝何以言吾？吾语汝到安息国，固当以黄金计直还汝，汝何以不能忍？”乃使甲张口向地，其《太玄真符》立出于地，丹书文字如新，甲成一具枯骨矣。喜知老子神人，能复使甲生，乃为甲叩头请命，乞为老子出钱还之。老子复以《太元符》投之，甲立更生。

简译：

此诗当是李商隐在玉阳山修道，和女道士宋华阳恋情被发现，宋华阳被遣返回宫，而李商隐被驱逐下山后所作。诗中的宋真人应该是宋华阳，刘先生当是教李商隐修道的师父。

我从玉阳山被贬斥下山，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我至今一直都很感谢你们仙宫中的人。

之前我只知你们二位就像茅盈和许迈一样，都是一同修道的仙人，哪里知道你们却如刘琨和卢谌两位仙人那样还是世亲呀。

宋真人本来在仙宫中钻研经书专心修道，却因为我而离开了修炼的洞府再也没有回去，以至于冷了坐骑的龙鳞。

我要不是碰到刘先生您这位像周史一样的老师长者，又怎么会像徐甲一样有了现在的再造之身呢。

脉络浅析：

这是一首赠寄诗，婉转地表达了对宋真人宋华阳的愧疚之心，和对刘先生的感谢之情，刘先生在解决他和宋华阳这件事情中，应该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首联写自己被驱逐下山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是一直对蕊珠人心存感激。为什么感激呢？留下了悬念。“帝宸”和“蕊珠”都是借代之词，喻指玉阳山道观。

颔联没有直接回答上联，而是转写宋真人和刘先生，写二人都是修道之人，而且是世亲。上下句是递进关系流水对。这一联是为回答上联做铺垫，可能是因为刘先生和宋真人有这层关系，所以才能帮得上他。

颈联单独写给宋真人，上下句是转折关系流水对，表达了自己的歉疚之心。“玉检”、“凤篆”和“金华”也都是借代之词，“龙鳞”本来是指仙人坐骑，前面加个冷字，意思是坐骑长期不用了，言外之意就是归驾后再也没有回去。

尾联扣回首联，使用典故“周使徐甲”，回答了“谢蕊珠人”的原因，一方面赞颂了刘先生尊者的身份，二是说刘先生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说明恩情非常之大。

整首诗使用了递进关系流水对和转折关系流水对句法，以及比喻、借代、双关和典故的修辞语法，婉转地表达了对宋真人的歉疚之心，和对刘先生的无比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