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像是来抢东西的
文/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这个角色，我可以来试试吗？”
唐导抬起头，看到的是今早跟着楚兰清一起来的人，详细的他没打听，楚兰清也只说是来学习的新兴演员，并没有详聊，所以唐导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容渊将姿态放的极低，他知道唐导这个人，最看重人品，而他擅长做戏，且难分真假。
就这么一个荆无秋给楚兰清送水的功夫，就叫容渊钻了空子，而这时刚好也是中场休息，片场人多眼杂，他只能静默无声的跟在楚兰清身后，当一个背景板。
正听到容渊话的楚兰清轻笑：“唐导，要不让他试试？新人嘛，都不容易，能蒙您青眼出个角色，想必能受些指点，讨教个一二，也算是他的福气。您权当卖我这人情，若您来日有需要，我一定立刻到场。”
秦素看了眼楚兰清身后的荆无秋，他一个外人都看得出这人有多在乎楚兰清，偏偏后者像是眼瞎了一样。
荆无秋后背火辣辣的疼了一片，带的指尖都有几分颤抖，不过他的袖子很长，垂手时将这颤抖完美遮掩。
他不放心，不放心容渊在楚兰清身边。
片场意外之后，这个人就出现了，如果这个人是有心人特意安排的呢？正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对于这样的人，荆无秋才得时时刻刻看在眼皮子底下才行。
“唐导你好，我叫容渊，虽然还没正式参演过什么，知道我也没资格…但…我想试试…请您务必给我一个机会。”
容渊说着，不忘鞠了一躬，那态度压得极低。
唐导眯了眯眼：“看在兰清的面子上，你来试试吧。”
唐导那是从底层一步一个脚印摸爬滚打过来的，他怎么会看不出容渊野心勃勃呢？
也就楚兰清这傻小子，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可楚兰清开口，他也不能当众驳了面子，只得答应下来。
秦素微微皱眉，只觉得这个容渊，有点本事。
齐舞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荆无秋，她想，这个人或许比这个叫容渊的更合适这个角色，可惜…他那天伤的太重了。
察觉到齐舞的目光，荆无秋微微抬眼，四目相对，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俏皮的很。
容渊扮演的角色，一个魔教头子，也就是剧中的反派男二，第一场戏就是楚兰清和容渊的对手戏。
身负重伤的魔教头子摔进国师府，羽林卫质疑国师与江湖人秘密来往。
这一场没有秦素的戏份，他就坐在下面看戏。
荆无秋吃了止疼药，站在一个能最快赶到楚兰清身边的位置。
国师心腹百叶开口说道：“主子，我看他是个江湖人，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楚兰清淡淡开口：“江湖人，也是天下人。”
水沥沥而下，容渊一身狼狈，嘴角沾血坐在一边，嗤笑一声儿：“虚情假意。”
“若我真的虚情假意，你现在，已经不会同我讲出这种话了。”水幕中，楚兰清孑然遗世，却完完整整成为了那个权倾朝野的国师。“百叶，还不将人，送去客房？”
那称为百叶的小演员名叫白夜，此时点了点头，撑着伞上前扶起容渊向客房走。
容渊微微转头，轻笑一声：“国师大人救了我一个江湖人，就不怕传出去，被百官弹劾，被万民耻笑？”
楚兰清默站许久，撑着伞转身，伞沿微抬，露出一双清冷的眼：“此生只求万民昌顺，万世太平，所行但求无愧天地，无愧于心。”
台下，秦素看了眼荆无秋，开口说道：“你觉得这个容渊，怎么样？”
荆无秋脚上挑了个小板凳，坐在秦素身边：“演技不错，情绪到位。”
他的评价偏为中肯，也只针对这个人的表现。
秦素轻笑着摇了摇头：“我问你他这个人。”
荆无秋言简意赅：“不熟，不知道。”
“我不喜欢他。”秦素托着腮侧头，声音压的极低，带着些微的气声。“他眼里的侵略性很强，像是来抢东西的。”
荆无秋沉默着没有接茬儿。
秦素笑弯了一双眼睛：“诶，我打算自己开工作室了，如果有一天兰清哥不要你了，你要不要，来给我当助理啊？”
楚兰清…会有一天不要他吗？
荆无秋看着楚兰清，而秦素，就侧着头看着他。
……
顾铭舍居所。
向辞看着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的人，面上尽是无奈。
自家小朋友生气了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顾铭舍猛喝了一口水，接着把键盘敲得作响，气呼呼的说道：“你连人都看不住，我要你有什么用？我让你看着他看着他，结果呢？”
向辞沉默半晌，嘴里吐出一口气：“我打不过他。”
顾铭舍手上一顿，手上敲键盘的动作却是轻了不少。
向辞偷偷自己心里比了一个耶的手势，拖着椅子凑过去看人屏幕上的东西。
无数代码字符在屏幕跳动，最后化成一个加载的进度条。
就在进度条跳到最后一点，露出画面的时候，向辞脑袋一懵。
他指着电脑屏幕颤巍巍的说道：“这是枪…枪兰的…”
“要查一个人最快的办法，就是从枪兰数据库入手。”顾铭舍一脸淡漠，“怎么？向大律师怕我翻车？”
向辞泪了：“不不不…没有的事。”
向辞这个业界精英，有工作的时候雷厉风行，对外是个沉默寡言的，在顾铭舍这里，却是像找到了人的情绪。
向辞喜欢顾铭舍，但顾铭舍很在意荆无秋，也只是因为在意，加上人又是带顾铭舍回到人间的人，所以奔着感激和爱屋及乌的心态，他跟荆无秋关系混的也是相当不错。
虽然荆无秋的一贯作风，往往是武力镇压…
顾铭舍抄着笔记，向辞就坐在一边看着他，光打在顾铭舍的侧脸，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稚气未脱，鸦羽如一把小蒲扇一般。
顾铭舍的睫毛很长很浓，眼睛也很好看，长得白净，笑起来有一双虎牙，脸上有浅浅的梨涡。
向辞喜欢顾铭舍，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却是顾铭舍不知道的秘密。在一个谋求救赎的人身上，向辞优渥的一切像是无声的炫耀，起码，他这么认为。
所以一开始，向辞就精心编织了一个网，一个以无数谎言勾勒而成的网。
荆无秋，是个聪明且恐怖的人，他第一眼就看穿了向辞拙劣的谎言，可他没有第一时间戳穿。
别人的故事，终究是别人的，他知道自己一个外人，插不得手。
顾铭舍将笔记本一合，侧头就看到向辞支着头发呆，微微歪了歪头：“在想什么？”
“没什么。”向辞抿唇笑了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不会剁了我？”
“不会。”顾铭舍将笔记的封绳缠好，站起身走出座位，将椅子收进桌下，“能骗到我，是你有本事，能被我找到真相，是我有本事。辞哥，哥告诉过我，人生在世，有很多无奈，去看一个人的皎洁，别去追究别人的隐晦。”
向辞微微仰头看他，而那个人，将指尖点在他胸口。
“人心，最不可测，不可算，不可观，亦，不可猜。”
……
荆无秋知道容渊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却不知道，他会这般早就向楚兰清开口。
下了班之后，坐在回程车上的时候，容渊笑着看着荆无秋：“听说荆助理很能打？”
荆无秋沉默着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我是练家子，学的不是舞台功夫。”
赵蔺挑了挑眉，真心实意的夸奖：“诶哟，我们家小助理还真是有好大的本事。”
楚兰清笑而不语，只是在心底里默默地询问——荆无秋，你到底是谁？
在楚兰清印象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号人，荆无秋的脸，不能说绝世，起码也是人中惊鸿，这样的人，就算年幼时，也应该是惊才艳艳的。
可楚兰清不记得，他的朋友不多，后来认识的，大多是圈子里的人。他墙倒之时，脱粉无数，只有一部分铁杆粉丝留下来，其中最活跃的一个，是一个名叫“白藏”的，却也是名不见经传。
那时候很多人都觉得，他完蛋了，他那年拜会了一个老前辈做师父，那人德高望重，任谁不是看在他师父面子上道一声“可惜了这好苗子”，可真正说一句公道话的，又有多少呢？
和楚兰清同辈，或是近几年新兴，都不知道楚兰清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而后他听从师父的吩咐，一朝盛名起，凤凰浴火生。
他与老一辈的前辈虚心请教却关系疏远，与后辈亦是装的亦师亦友温文尔雅。
不过是虚与委蛇，粉饰太平。
楚兰清知道，这个圈子太脏了，哪有干净的人？哪有孑然傲骨？有的不过是一大堆虚情假意，曲意逢迎的伪君子。
眼见他高楼起，多少人道贺？
眼见他会宾客，又有多少人来往寻利？
眼见他楼塌了，曾经笑脸相迎的有多少在背后踩上一脚的？
“我全听老板安排。”
一个走神的功夫，楚兰清就听到荆无秋这一句，他一脸茫然转头看向荆无秋：“嗯？什么？”
“容先生说，他那边有个剧本跟«秋棠树》撞了档期，是一部武侠剧。小助理演技不错，也挺能打，可以去那里试一试。”赵蔺笑眯眯的拍了拍楚兰清，“诶，兰清，你看咱们小助理这么有本事，你也不希望他只做一个小助理吧？”
楚兰清皱了皱眉：“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也得看人家的意见。荆无秋，你想不想去？”
荆无秋微微抬眼看着楚兰清，那人眼中询问，温柔干净，他捏住手心，才忍住没去伸手去摸一摸那双眼睛。
半晌，荆无秋方才微微垂眼：“全凭老板做主。我是给您打工的，您吩咐我往东，我也不敢往西。”
楚兰清心头一刺，抿了抿唇。
容渊勾住他的肩膀，笑着开口：“兰清，你就让他去试试嘛。”
赵蔺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看向荆无秋，那人鼻梁高挺，微微垂眼时，睫毛打下一片阴影，窗外霓虹灯打在他脸上一片些微斑驳光影。
赵蔺看到他脸色几分苍白，却沉默地等待楚兰清一锤定音。
赵蔺这才想起荆无秋身上是有伤的，刚想开口说一句，没成想听见楚兰清抢在了前头儿开口：“好，去试试吧。”
荆无秋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是，老板。”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