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那簇月季花

寒冬走了又来，来了又走，窗前的那簇月季花也开了一年又一个年头。没人知道我家的月季花究竟会开到什么时候，它们总是开放地那般随心恣意，以致于在冷飕飕的十月，有时还能看到那些绽放的花骨朵。

“琪琪，来,到外婆这儿来......”从我的窗前向外看，可以看到有一个胖胖的，坐在轮滑椅上的老太婆，穿着一身红红的花衣裳。这是我的外婆，是的，我总是叫她老太婆，一个重男轻女，不善言辞的老太婆。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老太婆总是没什么事儿，也不过是唱两句戏词罢了。我在窗边看着妈妈每天定时定点地推着她散步，带着她晒太阳，陪着她话家常，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于是我忽然想到了往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当年那些我还很是幼稚懵懂的岁月。

“快来，要放鞭炮了！琪琪，快来!”我从厨房飞奔进妈妈怀里，仰起冻得红通通的脸蛋儿，然后猛地把冰冰的手贴在了妈妈的脸上。

“好啊，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不老实的小姑娘!”说着妈妈佯装恼怒地敲了一下我的脑门儿。

“切，我就偏不拿走，看你能怎么样......”，然后我作势就要把我的脸蛋儿也贴上去。

“姐”。

在这一瞬间，我看见妈妈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可不过一刹那，那笑容便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我扭头看去，发现这是两个我并不认识的人。

“哦，是阿伟，阿红啊”，妈妈站起来，拉着我的手。

“琪琪，来，这是你舅舅和你舅母。”

看着眼前那个一脸严肃，没有说一句话的男人，我很纳闷儿，他怎么一点儿都不像我叔叔呢，我叔叔每次见了我都是要抱着我转两圈的。正在我怀疑他是不是我家的人的时候，妈妈捏了捏我的手心。

“哦，舅......舅舅，舅母”。

“孩子还小，不太认人。阿伟，阿红，进去坐吧”。

就在我也要迈着步子跟进去时，妈妈蹲下来，揉了揉我的脑袋。“琪琪，听话，自己去玩”，妈妈推了我一把，又笑了笑，“去吧”。

于是我出了屋子。

这天晚上，我在我的小屋里，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吵架声。这一年，我们搬了家。这一年，老太婆住进了我家，并住了一年又一年。

不过还好，爸爸给我修了一个属于我的小花圃，上面种着属于我们一家的月季花。而这年年开花的月季仿佛给往日的时光也染上了香。

看着远处那个微微笑着，向我招手的老太婆，我撇了撇嘴，然后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她揉了揉我的脑袋，递给我一样东西。那是一本相册，里面记录了我的妈妈和舅舅的成长时光。我打开来看，竟不觉着了迷。少年时期的妈妈和舅舅，真好啊！当我再次抬头看老太婆时，看到了一双红红的，几欲落泪的眼睛。她又一次地揉了揉我的脑袋，说:“我都知道的”。

我有一瞬间的诧异，接着便也释然了。是啊，老太婆总是自己独自一个人吃饭，然后默默地思念我的外公，默默地看着我的妈妈，默默地看着我。懵懂时，我曾尝试着说服她，却被她三言两语劝服了。她知道我内心的困惑，她知道我想要一份证明，所以她给了我这本相册，不是用言语，而是用回忆。

我看着她的眼睛，看着那张她抱着妈妈笑的照片，便懂了。这是我的外婆，这才是我的外婆，她一直在和我们共享着窗前那簇月季花的芬芳，无所谓寒秋与烈阳。

我搂着她的脖子，软糯地叫了声“外婆”。

一滴泪落在了地上。我想，今年窗前的那簇月季花，会一直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