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失恋信物是:一个旧电脑键盘
这是我曾经认识的一对情侣的故事,他们曾经是某校戏文专业的学生,而且是同学。
每次想起他们俩的故事,都觉得挺惋惜的。
1.
那时赶上影视圈大热,他们大学没毕业就一起出来做编剧。
起先过得特别苦。
夏天在没空调的出租屋写稿,趴在那一天十几个小时写上万字,额头上的汗直往下滴,键盘都湿透了。
两个人每隔一会儿抬起头活动下脖子,再给彼此擦擦汗当休息,然后再低着头接着写。好不容易写了几十万字拿着去公司开会过审,再整稿整稿的被毙掉,从头开始改,或者推翻重写。他们的老大还搞剥削,辛苦一番,给的钱却极少。
男生老实,还想继续闷着头写,觉得京城这么大,机会那么多,坚持下去两人肯定能熬出头。(调侃一句,毕竟去漫咖啡一坐,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端着咖啡谈电影项目,随口就聊出多少亿,满嘴都在跑火车,聊“影视圈四大神兽”。)
但女生脑子更活络,觉得两人得多社交多认识圈里人,一边多接更好的活儿,一边积累经验,也在圈里积累点名气,不能跟着一个不靠谱的老大闷头瞎混。男生义正言辞地说自己对这套很鄙视,女生只好自己出去混圈子。
起先也是单纯极了的小姑娘,不会看人眼色,不会来事儿,但经验多了就悟出门道了,节奏掌握得很好,知道什么时候该傻笑不越界,什么时候该厚着脸皮推销自己,什么时候该趁着对方的兴奋劲儿多请教问题。
中国毕竟还是人情社会,遇到挺可爱的新人,底子又不差,机会给谁不是给。
2.
就这样,两人的事业慢慢走上正轨。
坦言讲,女生各方面资质都比男生更胜一筹。写作天赋比男生高,基本功比男生扎实,又比男生路子多脑瓜活,做人方面也碾压男生,情商高,领悟能力强,很快就从青涩的学生变成会照顾场面又能保全自己利益的老手,俗称长袖善舞,总而言之就是各方面都比男生好。
但我知道这都是被硬逼出来的。女生的梦想是成为扎扎实实的编剧,远离复杂的人际关系,像个手艺人一样专心打磨作品,再拥有一个暖心的、懂她的恋人,这就够了。因为男生不肯出面混圈子,所以只能靠她去社交、去接活儿。毕竟她太爱他了,哪怕自己委屈,也要让他做喜欢的事。后来他们越做越好。
再后来,女生就不怎么写了,把很多好机会都给了男生,向各种人力荐他,活儿也越来越多,她还给男生配了写作助理。现在电视剧已经好几万一集了。尽管男生写的剧本很多处都不过关,不少地方是女生偷偷帮他改的。但还是那句话,太多人只能一起共苦,不能同甘。
慢慢的,两人感情出了问题。
男生觉得女生沾惹了一身社会习气,越来越陌生,而且经常满身酒气的回家。每天手机不离手,两人好不容易有空去外面人均上千的西餐厅吃顿饭,还要工作,微信聊得停不下来。男生气得扔了刀叉,一个人走了。为此两人冷战了几天,最后还是和好了。
直到有次有个饭局,老板叫了他们小两口儿一起去。入座后男生发现女生完全变了一个人,场面话讲得漂亮,跟饭桌上的谁都聊得来,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气氛做得很足。饭局散了后两人叫车回家,他们现在已经住在房租三万的国贸世纪公寓了。女生靠在男生肩头,轻声说自己好累,又准备吻他。男生却突然推开她冷冷地说,我们分手吧。
两人回家面对面聊了阵,男生索性摊开了,跟她控诉了很多东西。
我大概划一划重点:
第一,明明剧本都是我写的,贡献最大的人是我,你无非就是个出去拉皮条的,凭什么还要跟我分钱,我偶尔给你点小礼物就算对得起你了。
第二,我还坚守着初心,而你现在真的是完全变了。你还记得你的初心是要成为业内首屈一指的编剧吗,你现在又圆滑又虚伪,真的让人不理解。
第三,综上所述,我已经不爱这样的你了。
女生再累都没倒下过,但听到这番话,她突然绝望了,心里的什么东西倒下了。
3.
总要有一人在外厮杀,总有一人要向生活妥协,没想到她的牺牲最后却换来了嫌恶。
想到了小时候看到的一则悲伤的童话故事,狗熊夫妻非常穷,迫于生计,狗熊丈夫只好每天出去捡垃圾来养活妻子,两人生活才慢慢好转。可是慢慢地,每天活得舒适光鲜的狗熊妻子开始厌恶丈夫,觉得他身上臭哄哄的特别恶心,终于有一天,她永远地离开了他。
她暂时变得不再天真,都是为了守护他的天真。她放弃了自己最大的志趣,活得如此矛盾,为了让他能舒适地做自己。谁不希望自己远离世俗,永远傻白甜,永远天真,永远纯粹呢。但生活哪能如此顺遂。
突然想到了那句话——生活从来都不容易,如果你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容易,那是因为有人替你承担了你的那份不容易,一切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而已。
这就是恋爱关系中最可笑、最心酸的一点,很多人都像女生一样,选择成为那只可怜的狗熊丈夫,钻进了臭烘烘的垃圾堆,承担生活艰辛的一切。
换来的非但不是理解,而是彻彻底底的厌恶。他们还是分手了,他永远都不可能再理解她。
女生说搬了好几次家,都不舍得这个键盘,最后找到了我们。
她说,这是她和他在那个地下室最苦却最快乐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