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两种小说家,一种致力于反映世界与描摹人生,比如托尔斯泰,而另一种,却凭借一己之力创造了一个世界,比如马尔克斯。
一
“生命中曾经拥有的所有灿烂,终将要用寂寞来偿还。”
除了死亡,还有什么是让人真正平等的?孤独感。
一只暴怒的兽隐藏在体内,它叫百年孤独。
二
“多年以后,奥雷里亚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午后。”
一直坚信孔老夫子所言“知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因此真正认识一本书就必须理解它的作者,我喜欢透过文字去触碰那个隐藏在书本背后的真实灵魂。
记下这个名字:阿拉卡塔卡,魔术师的故乡。1927年3月6日,潮热的春节,此地以一场暴风雨迎接未来文豪的诞生。加西亚•马尔克斯是私生子加夫列尔•加西亚和上校尼古拉斯•马尔克斯的长女路易莎的头生儿子,但这对父母在七岁之前并不出现在这孩子生活里----事实上,要论对马尔克斯的影响,他们终其一生也不如外公尼古拉斯•马尔克斯上校重要。
在《百年孤独》里最常见的场景正是一个老人牵着一个男孩的的手,两人共同奔赴了无数场具有象征意义的探险。五岁那年,外公带着小马尔克斯去商场看冻在冰块里的鱼。“我伸手去摸,好像被冰块烫到。”所以后来《百年孤独》的第一句话里就需要冰,因为在全世界最热的城镇里,冰就是最神奇的东西。
作为学术研究人们把这书贴上“魔幻现实主义标签”,对此我颇有异议,马尔克斯曾有作纪实记者的一段经历。1954年8月,哥伦比亚独裁政府突然决定将本国一个省份整体废除。凭借直觉,报社认为该省将爆发大规模示威游行,于是派他前往报道,结果该地并无游行,而省长在听明来意后也认为本省应该有“游行”,随即下令组织“游行”,这场由新闻业催生的游行事件荒诞程度堪比任何现代主义小说,拉美的现实就是如此,我们看来颠倒黑白,而这块大陆对此番荒诞视若寻常。
三
“ 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别把我们的房子涂成蓝色。”
战争似乎让我想起了《Gone with the wind》,靠着战争背景完成这部巨著,似乎无数作品都是这样写就,《百年孤独》也不能免俗。“奥雷里亚诺开始策动战争。”后来,我发现两者截然不同。
对于马尔克斯而言,战争只是他所叙述的故事里的惊鸿一瞥,故事正是在时间的长河里不由个人意志转移的紧张继续。这样很好,小说虽是主观的故事,但我更偏爱那带着些客观意蕴的。
四
“这个家庭的历史是一架周而复始无法停歇的机器,是一个转动着的轮子,这只齿轮,要不是轴会逐渐不可避免的磨损的话,会永远旋转下去。”
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在名为马孔多的村庄,以他们顽固.困惑和黑色幽默经历了哥伦比亚百年的历史。他们的命运一开始就在吉普赛人赫尔基阿德斯的羊皮密码中预示了,似乎冥冥之中由神秘力量决定的,因此,无论这个家庭中成员如何苦苦挣扎,终究逃脱不了衰亡的命运。一百年的兴盛衰败史,更是一百年时间打圈圈的历史,这冥冥之中的力量是什么呢?我想远离科学与文明,是马孔多百年依旧的内在驱动力。其社会政治和昏聩,是使马孔多陷入轮回重复的第二重内驱力。经济上的贫困是马孔多停滞不前的第三重内驱力,面对种种落后与愚昧的现实,马孔多人不是面向过去,追怀昔时的宁静与淡泊,就是关在小屋里重复循环着一件事。他们没有能力,也没有自觉的行动走向未来,这种保守封闭的思想观念是使马孔多陷入重复轮回的第四重内驱力。这一家族象征着马孔多,马孔多象征着20世纪以来的哥伦比亚,甚至是拉美的社会发展。漫长的战争,无休止的党派斗争,残酷的资本主义入侵,封建统治下的专制愚昧,构成了二十多个国家的百年沧桑。
荒谬的时间循环观念,正是拉美落后民族精神的体现。逃避现实,眷恋过去,抱残守缺,民族压迫感越重,恋旧情绪愈浓。《百年孤独》赤裸裸揭露拉美社会进步缓慢的内在原因——落后的民族精神的恶性循环下。这大概就是马尔克斯能获得诺贝尔奖的原因所在。这一殊荣最看重的不是学术,更是人文。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复调作品,莫言的中国魔幻现实作品,再往前的自不必说,无不是人类苦难的在现,对历史的反思,为人类敲响警钟,推动社会进步。这样的作品才称得上深刻。这可能就是村上春树虽一直被看好,却从未获奖的原因。读过一些他的书,从《1Q84》到《挪威的森林》,只感觉文笔清新,情感细腻,颇有些小资情调(当然不是说他的书不好,据我所知现在的学生喜欢他的作品得不在少数)。只是,总觉得没有深刻,没有刺痛人心的力量。
五
"即使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干涸得无法给予,也总会有一个时刻,一样东西能拨动心灵深处的弦,我们毕竟不是一出生就享受孤独的。"
最后,我们来谈谈孤独。我喜欢他写的孤独,马尔克斯把这孤独写得很浪漫,书中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独特的方法抵抗孤独,参加革命也好,反复做手工活也好,沉迷情欲也好,读书翻译也好……这里面包阔人类一切可以抵抗孤独的方法。
灭亡可怕吗?孤独悲惨吗?这悲剧只是看客们想当然的认为,故事的主人公并不认为。他们来到这世界,孤独让他们了解自己,了解他人,了解这世界。他们宿命般由起点走向终点,知道自己的使命,坦然接受。活在自己最绚烂的时刻。孤独,让他们永生。
还好,遇见你,
《百年孤独》,
让我孤独百年的灵魂得以栖息;
幸好,你来过,
《百年孤独》,
让我们孤独百年的生命得以相遇。
孤独百年的我,
《百年孤独》的你,遇见你,
竟花光我所有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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