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年正月初二
我在田野上徘徊,柳树似乎泛黄了,又似乎没有;春风似乎来了,身上还是感到阵阵的凉意;汾河流域的土地上冰封,在阳光下闪着大片的白光,地边上却可以看到冰块融化的痕迹了,湿漉漉的发黑的土地,那冰上冬天可以滑冰的,现在若是踩上去,估计大半腿要陷进泥巴里了,我是不敢试的,不知谁有这样的胆量了;到汾河去,去看汾河,从河堰走进柔软的河床上,河心里有浅浅河水,弱弱地静静地,只有解冻了的河水,冰消为水东北西南走向日夜不停地流淌,有十几只野鸭在河面上盘旋、鸣叫,凭添了若干的神秘,似在寻找,似在呼唤。
有生以来,春节一直是和父母一起过的。日子过得多么苦,小时候过年的时候,准有妈妈做的新衣,爸爸做的肉食,年三十晚上的压岁钱;长大以后成家了,带着孩子们一起住娘家,一家人挤在土炕上,这个闹那过哭,爸爸妈妈抱这个吩那个,心疼自己的闺女呵护闺女的孩子,人间至爱唯父母。工作中,难免有不顺心,生活中,也会有烦恼,只要回到父母身边,哪怕一个字都不说,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爸妈的家,既是避风港又是加油站。我有一个妈妈,从来没有说过爱我,甚至我一定要她说见了我最亲,她就以沉默为我做答。但是我们姊妹六个,每个都特别亲我们的母亲。妈妈从没有用言语来教育孩子,也从来没有骂过我们。柔弱的母亲,做一家九口人的饭、衣服、鞋子,我们从小吃着可口的饭菜,穿着令同伴们羡慕的衣服鞋子,上学的书包也是妈妈缝制的。妈妈伸手能裁,能剪、能缝、能绣,也许,我们的自信,骨子里的骄傲,都是因为有一个令我们骄傲的妈妈。那么多年,过年的时候,三弟一家,我和妹妹带着孩子,一起玩麻将到深夜,妈妈给我们准备好干粮,等她睡醒了我们还在三弟住的小东房战斗尤酣呢,“睡吧,开子,别凉着了。”这句话重复了无数遍,到现在,还能清晰地听到母亲爱的叮咛。母亲,让我如何不想您?
母亲于二零零四年农历八月二十四离我们而去了。当时爸爸不让我们过分地哭号,他怕我们悲伤过度。是啊,再也唤不回母亲了,父亲又何尝不悲伤呢!
正月初三
我在山峦上游荡,山林里还有厚厚的积雪,人迹罕至的深山树林中,白雪都少有尘土,白的晶莹透亮,四五寸的厚度,踩上去吱吱作响,深山好有宝藏,没有谁来作主,万物皆为我自然。松树,见惯了县城灰头土脸,圈起来,供起来的松树,再见到这交城山里纤尘不染,绿得发亮的松树,或在山沟里,或在山梁上,宜然自得,抒展大方,大自然,大自然,就是一个自然而然。不止是松树,那个发红的桦树,他的外皮全脱光了,他在自顾自地跳脱衣舞呢,未见羞涩,自己欣赏着自己,松树等树友们也似有称许。他们中有高大挺拔的伟丈夫,也有身段婀娜的纤纤少女;有挂着鲜艳红果不知名植物,也有落掉了松子状如莲花的松球,在绿茵茵的松树作戴花的模样;当然,还见到了经霜果更艳的沙棘果,金黄而不染纤尘,超尘入圣又阿谁?
二零一七年农历三月二十二,这又是一个多么不祥的日子,我的父亲大人他也走了。这下很严重,子女们全部傻掉。都指望父亲能活上一百年,一场小感冒,突然就撒手了。心疼啊,我精明能干的三弟完全不能接受,他一直不在状态;四弟也只是强忍悲痛免力而为;妹妹也失去了理智,我们都疯了。妈妈走的时候,有爸这座靠山,爸爸走了,只剩眼泪和无助了。这个年过得稀稀慌慌的,“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子坐,柱子一倒下,衣服就扯破”。这是小时候打的一个谜语,自过年就让这个句子在脑袋里徘徊,赶都赶不走。妈妈持家,爸爸养家。爸爸在我们小时候就把字写在卡片上,教孩子们识字。他有小时候私塾的底子,又有后来省委党校升造的文化修养,教我们学习上进,努力致力于社会,并时刻叮嘱稍有成就孩子,克己奉公,多做贡献。他乐于助人,淡看金钱。子女们大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学校,从他自幼丧父,一向无依无靠,到六个子女皆各有所成,并其中不乏能力出众者。再到下一辈,他最骄傲的是家家教子有方,人才辈出,一向不爱自夸的他,有时也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骄傲和自豪来。
我在田野上徘徊,在山间流连,也止不住对父母的无限思念。同时,也担心我的弟弟妹妹们,我也是跟了我妈妈太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劝解他们。有人说,只有我们放下执念,不再沉痛,失去的亲人才能真正解脱安息。亲们,为了我们的亲人,我们自己尽快释然,让我们亲人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