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好”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原创非首发)作者:初心社区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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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了,一哭就要你抱,不看见你的脸就鬼哭狼嚎,你说哭会儿不要紧,孩子都是哭大的,锻炼肺活量。

吃奶和睡眠都让我哭一会儿,训练延迟满足是“为我好”,免得及时回应了以后不好带。让我哭到声嘶力竭,绝望里独自沉沉睡去。

可是当你白发苍苍在电话里埋怨我远行的啜泣,我恨不能立马万里奔去替你擦泪,老了就不需要锻炼肺活量了吗?

我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你告诉我的是你的体验,可我的人生必须自己体验,你不能剥夺我亲自体验的权利。仅仅因为我用自己的小手捏烂了番茄,捏烂了香蕉,把汤汁抹得满脸都是,你就告诉我不可以!说“为我好”把我擦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让碰,像商店橱窗里的洋娃娃对这个世界只能观赏,被迫关闭其他感官的触碰。

难道你不知道“口欲期”“肛欲期”手指敏感期?就算你不知道不学习,我也不怪你。我没有怪你不学习好就当我的父母,你怎么可以怪我不听话爱哭呢?你剥夺了我的体验,还不允许我哭,都是因为——“为我好”。

小时候没玩够,会走路了总算有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再次尝试自己探索。无穷的精力,想看电视还拆了玩具,你“啪嗒”把电视关上没收了零食,说“为我好”,电视把眼睛看坏,零食有添加剂吃多了得白血病。可是,我只是想尝尝,只是当时想吃而已,你就算给我很多让我不停吃,我也不会啊!我的肚子只有那么大。

妈妈,是不是我是个坏小孩?不配得到你的爱?不配得到及时地满足和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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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在你的咆哮抱怨软硬兼施下,我顺从了你的“为我好”,我变得很听话。每个人都夸你教子有方。

可是我真的好羡慕隔壁的王二瓜呀!他从小没有爸爸妈妈,奶奶虽然没有钱给他买很多好吃的,可是却总是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他浑身玩得脏兮兮地回家,那双眼睛笑意盈盈,我却要挨一顿骂;同样作业都没完成,那双眼睛还是笑意盈盈给他端煎饼,我无数次期盼你像他奶奶一样笨看不懂作业就好了,就不会骂我了吧;被没收了课外书的我半夜猫在床上,偷偷从窗户缝看见王二瓜还在看动画,他呱呱笑着让我想把他揍一顿。就像你揍我一样。

村里都说我比王二瓜优秀,他只混了个普通大学就去工地学技术了。而我是大城市白领,让你面子很有光。可我再没有了原始的激情和生命力,领导不公平时不敢争取,看到领导我眼前浮现的是你的脸。同事排挤,谈恋爱不顺利,我想反抗都力不足,总想是不是要给你打电话问问你的意见,因为我习惯了这么多年你的“为我好”,为我安排了一切。假若偏离了你希望的轨道,会不会过得更不好?我已经快三十岁了,还没有勇气去尝试,为自己活一次。

我身在大公司,拿着高薪水,你不停地催婚催育,我知道自己是不配得到爱的,明明心仪那个最优秀的男生,却选择了最差的追求者结婚。你很满意,他看起来老实,你说我总算决定对了一件事,都是“为我好”。

对爱的渴望像隐形的藤蔓在心底按耐不住地生长,无奈直男癌也是爱无能的,他从小也没得到丰盛的爱,他没有的东西怎么给得了我?婚姻像把两个穷人关在空的城堡,我们饿极了,张牙舞爪开始互相厮杀,渴望从对方身上索爱。

当我向你诉说,你骂我作,骂我不安分,作为女人忍忍就好了。家庭要完整,都是为!!我!!!好!!!

开始变得麻木,以为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像你一样。可是上天没有放弃我,派了我的儿子来解救我。终于,我也做了母亲。看到那么小那么粉嘟嘟的可人儿,就像看到儿时的自己。

我控制不住了,要去爱他!你的数落,责怪通通再也听不进去,我要爱!我要去爱他!管他娇不娇气,管他以后会不会变坏!我要去爱!我的爱,排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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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当我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回应,他笑了,那笑容仿佛有魔力!我苦苦寻找了半生的爱,源源不断地从他纯净无邪的笑里涌出来,我很累,可是我好开心!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活着他该有的模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还动不动把尿喷到我身上,可是我感觉到,这全都是他对我的爱,因为他来到世上没有别人可以依赖,只有我!这是一个生命,对另外一个生命全然的托付,信任!我怎么能不,无条件地给予呢?

必然地,我的孩子没有变坏。他像我一样爱干净,虽然也会把吃的用小手捏烂,可他也会自觉地丢垃圾桶。他像我一样爱交朋友,虽然总忍不住和别人打架,可也会主动去扶摔跤的小朋友。他有着每个年龄阶段特有的小毛病,也有着很多好习惯。我并没有特别刻意地去培养,他只是看到了,用他的方式做着自己。

在你向我孩子伸手说“为他好”的时候,我拦住了你。结束这句魔咒吧!

我宁愿让他开心地和王二瓜的孩子在地上一起打滚,也不要他畏手畏脚磨灭了勇气。

小三瓜胖乎乎地像极了小时候的王二瓜,啃着西瓜皮,满脸汁水横流地说:“昨天妈妈生日,爸爸又送了一辆车给妈妈,哼!妈妈的车还是没有我多。她只有两个,我有六七个!爸爸最爱我!”

我的脸上有东西滑落。

不优秀的王二瓜过得很幸福,尽管他在村里的口碑仍然不好不懂事。

我也许来不及了,但我的儿子来得及。对他没有任何期待,祝福他——

能活出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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