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房间里，空旷，寂静，鼻间充斥消毒药水的味道，我置若罔闻，双眼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人，深怕一个眨眼，他就离我而去。两个月了，他一丁点醒来的时候也没有，只静静地沉在他的梦中，一沉再沉，一点也不顾及家人的担心。

我双手捂脸，浓重的后悔把我深深包围。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回到两个月前那该多好，我一定不告诉他，一定叫他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两个月前的那一天，天特别地晴朗，适合做一些户外工作。正巧隔壁邻居在修排水渠，众所周知，排水渠很重要，一个搞不好，家里就会积水，房子周围也会积水，谁也不愿意住在积水的房子里。本来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可是突然邻居的一个举动让人意想不到，他家居然把排水的池子挖在我家的屋后，这让人愤怒。我看见后急忙到隔壁跟邻居理论。

“他婶子，这做得可不地道，这可是我家的地，万一以后，可不积水就积在我家了。”

可是平时挺好说话的邻居此时却冷笑，“哟，谁说这是你家的地啦，明明是公家的，再说啦，把排水池挖在哪是我家的自由。”

听着这话，我特别愤怒，“话不是这么说，你怎么不挖在你家后面，偏偏挖在我家后面。这放到哪也说不成理。”

“哼，反正我家爱挖哪挖哪，你管不着。”

我怒气冲冲地回家，越想越不对，急忙打电话把情况跟我丈夫说了一遍。于是，他急忙气冲冲地赶回来找邻居理论。

他一把上去抢过那挖土的铲子，扔掉。

“你们怎么可以挖这里，要挖去挖自己的屋后。”

那家的男主人急忙上来推他，“你干什么，这地我怎么就挖不得啦，碍着谁啦，我今天就偏要挖。”

“你挖挖看试试，今天我看谁敢挖。”

那家女主人也上来说：“怎么怎么，公家的地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挖。这么说全天下的地都是你们的了。”

他直说：“别的地我管不着，反正我屋后你们不能挖。”

“笑话，我今天就偏要挖。看谁敢阻拦我，我就打谁。”于是那家男主人就拿起铲子准备继续挖排水池。

他直接上去，站在要挖的地不动。那家男主人就又上去推他，他冷不丁地踉跄一下，也反推对方一把，两人不知怎地就打架来。

等我反应过来，只看见那家的男主人拿着铲子，一脸的惊吓，而我丈夫他倒在地上，头上一条深深的缝汩汩地流血，染红了他的衣领。我惊恐地跑上去，手抖得厉害，只得着急地捂住流血的地方，哭喊着叫人帮忙，后来在众人的帮忙下急忙送往医院。

命是保住了，可是医生的诊断却让我一下跌到谷底。

“病人头部的筋断了，醒来的机会渺茫。换句话说，即使醒来，也不能跟正常人一样。”

医生的话回旋在我的脑海，让我深深自责，不幸中的万幸是命保住了。

“妈。”女儿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沉思。

我擦擦眼泪，装做镇定的样子。“你来啦。”

“今天爸怎么样啦？有没有好转？”

“没有，还是老样子，一直昏迷。”

“妈，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我知道我不该说，可是还是忍不住。”

“什么事，你说吧！”

女儿睁大眼睛看着我，眼睛里有灿灿的光，“妈，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想读书。”

看着女儿手上的录取通知书，我的心一阵阵紧缩，泪水涌了上来，我拼命地忍住，如果没有这事，家里恐怕已经在为女儿欢庆，而不是这般愁云惨淡。

“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爸现在这样，家里的积蓄已经全部填了进去，亲戚朋友也借遍了，实在是没办法供你读书。”

女儿久久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句话。“妈，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也挣不了几个钱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忙，我想读书，我可以助学贷款，可以勤工俭学，寒暑假可以去打工，不用家里一分钱。”

我一听，鼻子一酸，眼泪出来了，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女儿其实要的是一个机会，可是我连这都给不了她。只得狠心道：“你爸整天离不开人，我得在医院照顾你爸爸，单靠你姐那点工资根本就不够，你要帮忙挣钱养家。如果你爸能醒来，这家还在，就算有点问题，可以靠我们娘几个养他。”

“妈，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爸这样，我也觉得难受。可是我还是想读书，读完书我可以挣更多的钱帮家里。”女儿不甘心的话语再一次响起。

我看着病床上不醒人事的丈夫，望着泪流满面的女儿，很想让她读书，可是四年大学，太久，病床上的丈夫无法等待，家里的情况更是急迫。我一定要维护这个家，丈夫不能等死，这个家不能散。

“别说了。如果你能置你爸的死活不顾，你就去读书，扔下这个家不管。”

女儿眼中的光亮暗了下去，只丢下一句“我知道了”就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转，直到脸上的湿意把我唤醒，我捡起地上的通知书，细细地把它擦干净，拼命地把皱折弄平整，锁进病床前的柜子里，又回到病应床前木讷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