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青黄
乔纳森双手捧着圣洁的鲜花向前走去,顺着教堂中间的灰色的通道,向着一脸幸福的新娘走去。
通道大约有80英尺,两旁是排着整齐的座椅,座椅上全是他的亲戚,朋友,邻居,同事。他们也热情洋溢着,脸上挂着笑容。等等,为什么他们的笑容都是一样的呢?嘴巴开合的程度,眼睛里闪出的贪婪的光,嘴角弯的角度,好像全是一个人换了不同的面具但做出来的表情是一样的。诡异的笑容。教堂顶上的第一排窗子,鸽子在背景是圣母玛利亚的窗花前嬉戏。好像是5只,不对,又好像是7只,9只,11只,13只,变来变去。
乔纳森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的眼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教堂布道坛上的新娘——瑟琳。越走越近,瑟琳的脸庞越来越清晰,乔纳森似乎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声音,好像是唱诗的歌声,又像是杂乱无章的嗡嗡声。在往日,乔纳森到这个教堂做礼拜,唱诗班的回声在教堂中交织,声音清晰又悦耳,从不是这样嗡嗡的,这诡异的声音若有若无,对于乔纳森来说简直像是魔鬼的低语,只想赶紧把它赶出脑海。
瑟琳的婚纱是全手工定制的,传承着北欧凯尔特风格的雕花,倒三角形的抹胸设计,白色百合的胸花,紧致的束腰,透过长长的头纱,乔纳森能看到新娘的直挺的鼻子和洁白的脸,再向前走两步,应该就能闻到她喜欢的希罗兰香水味了。
乔纳森慢慢的走着,注视着。亲爱的玛法里奥神父站在新娘的旁边,双手托着圣经,一动不动的望着乔纳森行进。
离新娘只有20英尺,乔纳森觉得自己应该加快脚步,他握紧了手中的鲜花,只想尽快快到达亲爱的瑟琳身边,吻她,宣布神圣的誓言,给她带戒指,听她说我愿意。
10英尺,乔纳森马上就要到达,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右腿,右臂都不听使唤,似乎右边整个身子灌上了铅,必须要侧着身,拖着右边身体负重前行。又像是有人在拉着他的右手,右腿,抱着他的右膝,使他一寸也移不动。乔纳森急得跌倒了,他开始挣扎,并且喊着她新娘的名字——瑟琳,快来帮帮我。
乔纳森抬起头,瑟琳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具有笑容的雕刻。“你怎么了瑟琳,快来帮帮我。”瑟琳仍旧不动,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像是具木偶。“瑟琳”,乔纳森加大了声音。等到回声静下来,那“魔鬼的低语”也不见了。周围的人都变成了一尊尊蜡像,继续那相同的诡异的笑容。他们面向乔纳森,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乔纳森吓呆了,他右侧的身体,像是跟地面连成了一体,像是植物,手与脚在地面上生了根。“瑟琳!”乔纳森声嘶力竭。瑟琳那蜡像似的眼睛眶有些晶莹的反光。
那是什么?泪水?瑟琳挂着笑容,但她却哭了?这是怎么回事?乔纳森发疯似的叫喊,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直到他筋疲力竭,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沙沙声?这是下雨的声音?乔纳森才意识到,新娘脸上的反光原来是雨水。新娘的婚纱上,手套上,雨水透过婚纱的织孔,顺着她的脸颊慢慢的流下滴向布道坛。但她的新娘还是像蜡人般的笑着,全身湿漉。
这诡异的场景令乔纳森骇然。尽管雨下的很大,布道坛周围的蜡烛却还燃烧着,甚至雨打在烛火的位置,烛火的火焰居然没有闪躲,仿佛静止的画。雨水像是穿透了教堂的屋顶,越来越急的打下来,直到最后变成灌下来。仿佛教堂是个瓶子,有个无数个高压水龙头正在从教堂顶部向下喷水。
雨水已经埋过了脚踝,乔纳森发慌了,他侧躺着,尽量向身体的左上方伸着脑袋,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毫无知觉的右半边身体。他用手刮去脸上的雨水,视线与地面平行,确切的说是与水面平行。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水面慢慢的上涨,直到水平面抵达他的下颌,嘴唇。。。。
乔纳森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实在不太妙。他认为死神现在就在附近的某个角落游荡,用跟其他人一样诡异笑着看他。水平面马上就要到达鼻孔,乔纳森可不想坐以待毙,唯一能活动的左手撑起了整个身子的重量。他吼叫着尝试站起来。水流像蛇一样从上到下沿着他的身体游走。他的呼吸变的急促,他觉得需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站起来。
“嘭”的一声,教堂顶部的一个石柱砸了下来,离乔纳森30英尺的东边,在那石柱掉下的位置,刚才还站着的几位亲朋好友现在瞬间变成肉酱,肢体与鲜血四处飞溅。整个教堂的水都染成了红色。乔纳森惊吓过度,唯一的支撑手打了滑,一头扎进水里,泛着红色的浪花。他的鼻孔里嘴里灌的都是水,直到他挣扎的力气用尽。。。突然。。。
乔纳森醒了。拖着几声连续的长尾的咳嗽。喉咙被雨水呛的隐隐作痛。
他很快发现自己在一个雨水形成的坑洼里躺着,四周黑的不见五指,看不到任何轮廓。冰凉的雨水打在他的的脸上。他用力地抬起头,却发现身体很重,身体根本不随自己的意识在动。他发现只能活动自己的左臂和左腿,右手右腿像是失踪了,只能用左手顺着身体来找到。当找到的时候,他只觉得,整个右半身都是别人的。
乔纳森用左手撑着满是泥水的地面,坐了起来。用力的在脑海中寻找一切关于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信息。——我在哪?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这里了多久?为什么在自己的身上出现了右躯麻痹的症状?瑟琳呢?瑟琳哪去了?——一切的问题在乔纳森的脑海里搅拌。他凝了凝神,居然发现了不远处的两点微光,蓝白色,忽上忽下。“瑟琳,是你吗?“毕竟,瑟琳的两个铂金耳环似乎也发出过类似的光芒,乔纳森期待着。也许是幻觉,那两点微光似乎停止了上下抖动,改为静止状态。乔纳森向着那两点微光匍匐着爬去。就像战场上用单臂支撑着向前爬的老兵,只是动作慢了点儿。
马粪的气味,夹杂着泥土。乔纳森寻思自己会不会是在某个农场?雨沙沙的下着,并没有加大的迹象,但却异常冰冷。乔纳森这时才发现,除了一件夹克和一条短裤。自己似乎没穿任何东西。这冰冷的感觉来源于浸透的衣服贴着前胸和后背。污泥和着雨水,把他的整个身体,泡了个遍。
离微光的距离越来越近。乔纳森加快了速度,他把那微光在某种程度上视同了瑟琳。他想念瑟琳,似乎在某个过去的时刻,他的生命跟瑟琳绑在一起,没了她天就会塌。真的是幻觉吗,当距离微光只有几英尺的时候,他发现那光点微微的向后退了一些。他分明的听到像狼一样的低沉的呜呜声。乔纳森开始出汗,他的生活经验告诉他,只有犬科的动物为了防止食物被侵犯才会发出类似的声音。
天呐,那是狼还是狗?
乔纳森下意识的静止了自己,甚至呼吸也变的极为缓慢,他眼睛紧张的盯着微光,上身保持固定,而左手却不由自主的在四处摸索,想找到一件可以用作防身的武器。谢天谢地,他在左边的藤中中,抓住了一个布料包裹的棒子。他把棒子紧紧的握在手中,所有的意识专注在那只或狼或狗的东西,使自己保持一种随时可以进攻或者防御的姿态。而且此刻,乔纳森很想知道,在黑暗的深处, 那动物究竟在吃着什么。
静止了大概十几秒钟,动物的咀嚼声又传过来。乔纳森记忆中的琴弦被拨动,他觉得不能再等了。同时身体的麻木状态似乎有些缓解,右手的手指微微的有了知觉。记忆似乎随着身体一起,像沉入海底的漂浮物,一件件的浮出了水面。
最近的一段记忆,是一段出行。坐在后排的瑟琳和温蒂的笑声响彻整个雪佛兰越野车的驾驶室。她们在打趣米娜对她丈夫的乔治的唯命是从。米娜红着脸,用一只手拧着乔治的左胳膊。他们的前面坐着温蒂的丈夫——驾驶员威廉。威廉是位不苟言笑的家伙,看他开着车,双目紧绷,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对身后的笑声视而不见。坐在副驾驶的乔纳森则回着头,大笑着,看身后的乔治由于被拧的疼痛而扭曲的脸。
“当心!(Watch Out!),一秒钟之后,披着爆炸发型的温迪恐惧的望着窗外。一头长着巨角的北美驼鹿,从北面的山坡俯冲直下,直接撞向车尾的左舷。“哐~!“,刚刚还是欢声笑语的大家,现在身体和表情都变得扭曲。威廉呲着牙,脸上每一寸肌肉都紧张的爆起,双手紧紧地稳着方向盘,长长的刹车声响彻整个山谷。车子停下了,像抛物线一样的刹车印散发着硫磺的味道。整个车身与路边的车道线呈45度,车尾距离悬崖边的隔离带只有三四英寸。
“该死的!(Holy Shit!),大家都还好吧!”大家惊魂未定,没有回应,没人受伤。
威廉赶忙跳下车,绕到车尾,看着尾灯周围的车身已经有明显的凹陷,轮子的挡泥板已经完全脱离。“左边的尾灯可能受些影响,不过车的问题不大。还好人没事。”威廉这么想着,走到悬崖边向下看。也许刚才的驼鹿由于撞击产生了短暂的晕厥,又由于惯性撞向了隔离带,翻下了南面的悬崖,深不见底。
“可怜的驼鹿。”威廉摸了摸被撞的凹进去的金属隔离带,上面带着血迹。
每到暑假,就有南方的游客,来到跟加拿大交界的缅因州避暑。长长的58号洲际公路傍山而建,自西向东曲折绵延。公路北边是山的南坡,顺着山坡生长着密密的亚寒带植物——巨大的云杉、冷杉和雪松。南边则有的地段是密林,有的地段变为峭壁。这是一种美丽又奇特的地质存在。他们的目的地离出事的位置还有50英里。天色渐渐暗下来,威廉知道,只有加快速度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那暖和的小木屋。
“那是什么?”“一只北美驼鹿。”“驼鹿?”“滚下了山崖!”“上帝啊!”
温迪在胸前画了十字之后,全车人都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仿佛全然忘却了此次出行的理由——开心周年3C行。3C是个代称(三对儿的意思,Three Couples)。这三对夫妇的结婚纪念日恰好是同一天,于是他们熟识之后,决定在8月20日这个特别的日子一起到缅因州北部的山区自驾游。一路上温迪开心的向大家分发这自己手工制作的魔术贴,上面绣着各人的名字——乔治,米娜,乔纳森,瑟琳,威廉。。。
大约过了三个半小时,他们驶出公路,走一条羊肠小道,九曲绕折之后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木屋。在这个山丘的半坡上,男人们开始卸行李,收集干柴,点燃壁炉和马灯,女人们开始打扫屋子,准备晚宴。
”来一支吧!“乔治扔给乔纳森一支过滤嘴香烟。晚餐还没好,两人决定靠着侧屋的两个木架闲聊一会儿。
“威廉还在提着灯看车吗?”
“恩。你不知道,这世界上被他称作宝贝的只有两件东西。一件是他老婆温迪,另一件就是这辆雪佛兰萨博班。别说是剐蹭,就是一只鸽子在上面拉了屎,他也要找出是哪个鸽子,然后逼它向宝贝认错。“
”哈哈。。。”两人的笑声惊动了车旁边的威廉。年长几岁的威廉摇了摇头,似乎乔治和乔纳森的把戏他早已看透。
“这次出行,真是不太顺利。”
“驼鹿那次?”
“恩。还有路上的那些死掉的松鼠,那颗巨大的冷杉,倒在公路上,还好带了锯子。不然,那树干得几吨重吧。咱们得在公路上过夜了!听说还有郊狼什么的。”
乔纳森森点点头,使劲的踩熄了手中的烟头:“咱们进去吧,晚饭应该好了,打起精神来,毕竟是纪念日呢对吧?哈哈。嘿威廉,你那越野车比坦克还要坚韧,不会有事的,快到屋子里吃饭吧。“
米娜端上了最后一道菜——烤鹿肉。觥筹交错,烛光灯影里,大家看着一大桌丰盛的晚餐,顿时任何烦闷都已经烟消云散。乔治建议大家干一杯,之后每人轮流说出自己的纪念日感言。米娜抱住乔治使劲亲了一口清脆的说:“干杯”。乔治说:“我先来吧!”
话音刚落,” 咚咚咚“,一阵急促又响亮的敲门声——气温不到20度,方圆10英里内连生物都很少出没的地方,却传来敲门声。大家面面相觑,楞住了!
刚回忆到这里,乔纳森突然觉得右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乔纳森模糊的看到了这只郊狼,不知什么时候它居然开始攻击,两只眼睛泛着微微的幽光。乔纳森的右手——微微知觉的右手现在正在被这只饥饿的郊狼撕扯着,发泄着被打断进食的愤怒。乔纳森左手举起棒子,对着郊狼的头使劲的打,一边打一边吼叫。但郊狼很有经验,它咬着乔纳森的右手向后退,一边退一边撕扯。乔纳森被放倒,他听到臂骨咯吱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钻心的剧痛,他开始痛的大叫大骂起来。“FXXK!”乔纳森发现郊狼正在叼着自己的右手并以自己的头为中心,做一种顺时针的运动。乔纳森明白了郊狼的真正目的——自己的脖子。它绕到自己的头顶,就是为了能够更容易的攻击头部,一击致命。这东西,似乎知道任何生物的弱点。
乔纳森判断的十分准确。他觉得自己的右手废了,不能动弹。他只好把唯一能活动的左手放在脖子上用作最后的防线。郊狼扑了上来,咬上了保护脖子的左手,乔纳森握着拳头,怒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了头,一口咬向郊狼的脖子。聪明的郊狼做出了闪躲,但前腿根部却出现在刚才脖子的位置,被乔纳森咬住了。
这似乎是一个看谁先放弃的游戏。郊狼那呜呜的声音变的像炸雷一般,一边咬一边愤怒着不松口。乔纳森也在做同样的动作,他只觉得血腥味扑面而来。此刻的他只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该死的狼腿咬断。
“咯——嘣”!——狼腿断了。郊狼的怒号变成了哀号,松了口。乔纳森胜利了。当他看到郊狼用三条腿,颠簸着像个失败者那样逃走之后,才松了口气。
东方微微泛蓝,在天空的第一道曙光来临之前,乔纳森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再次检查了一下身上那夹克衫的所有口袋,没有手机,没有打火机,没有钱包,什么都没有。911 这个号码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不只一遍,他自己也在心里打趣说,即使有电话,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信号吗?趁着天空那暗蓝色的微光,乔纳森把左手举到眼前——一片血肉模糊。拿起皮开肉绽,甚至能看到白骨的右手。他吓的大口喘气。他用衣服把自己的手臂做了简单的包扎,大声喊救命!(Help)
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乌鸦叫都没有。天空似乎慢慢的变的亮了起来。
乔纳森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右腿似乎正在慢慢觉醒,甚至可以走路,虽然像是缓慢的摇摆。他把衣服打了卷,做了一个简单的挂臂,把自己的右臂横在自己的胸前,这算是减少血液流通的应急措施。制作臂挂的时候,他用衣服的两个袖子用牙齿和左手做成肩带,套在自己的头上。巨大的疼痛袭击了他身上的手臂,前胸,后背。。。他想,要是现在昏过去,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必须寻求帮助。乔纳森看看四周,全部被薄雾笼罩着,只有南边的轮廓似乎不像是松叶林。
向南之前,此时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关于食物的疑问。于是不顾巨大的疼痛,他蹒跚的走向刚才郊狼咬食的地方。伴随着薄雾,他慢慢蹲下。一个被狼啃食一半,面目全非而又露着一半白色头盖骨的尸体映入眼帘,只剩下的半只手臂从中间被血淋淋的截开,露出黄黑的骨髓,贴着“温迪”魔术贴的衣服旁边被咬开一个大洞,大小肠和各种器官流出。。。“天呐,不!”乔纳森吼叫着,趔趄着向后一仰,滚了下去。
乔纳森觉得自己已经疯了。树干阻挡了他向下滚的趋势,他急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摔”向南面那个类似房屋的轮廓。他嚎啕着趔趄着,跌倒站起,站起跌倒。薄雾正在消散。乔纳森找对了方向,刚才还是黑黑的轮廓,现在变成了两间木屋别墅和一排空的马厩。木屋的门没有锁,乔纳森轻轻推开问有人吗——没有回应。壁炉的火光映的整间屋子通红,两间木屋是相通的,通过一扇门相连。乔纳森的希望之火随着壁炉燃烧。他决定先围着房间寻找医药箱和电话。突如其来的求生希望似乎让他重新找回了知觉。他回想着刚才的景象,感到双臂绞心的痛,腿部膝盖的摔痛,以及后腰的似乎被刀片割伤的痛。
乔纳森突然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腰的疼痛的部位。在混合着血浆和泥巴的皮肤上,触摸到几个钢钉的突起和一道好像有过刀痕的皮肤,乔纳森想,会不会是用医用胶粘过之后再用钢钉缝合的伤口。乔纳森懵了,脑海里浮现出恐怖电影中被挖了内脏弃尸荒野的场景。他发疯似得在屋子里寻找着,想找到一面镜子看个究竟。镜子找不到,但一幅关于维尔纽斯风景画旁边的门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通往相邻木屋的门——也许门的后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乔纳森用左侧的身体轻轻的把门撞开。这个屋子更昏暗一些。但即使如此,乔纳森也能清晰的看到正中央的手术台上趴着的是米娜,她赤裸着身体,手下垂着,脸转向一侧。眼睛睁着,却失去了任何光彩,瞳孔已经扩散。那只可能是一具尸体的眼睛。手术台旁边,放着一个保温箱,但乔纳森绝不敢看那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乔纳森浑身颤抖着,他看着米娜,却喊出了瑟琳的名字。他的双脚已经开始打颤,身体的左侧靠着墙徐徐蹲下,他开始哭泣。在蹲下的时候,他仍旧喊着瑟琳的名字。一边哭一边喊。从喊变为低吟。靠着墙坐着的他仿佛像是另外一具死尸,身体瘫软,眼睛无神,万念俱灰。
不知过了多久,乔纳森似乎听到了开门声,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乔纳森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第二间屋子的门口。黑色的马靴,冲锋裤,黑色的皮质手套。红蓝相间的棉布夹克里套着贵族标记的羊毛衫。棕黄色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着。眼镜后面的脸上散发着骇人的冷笑。乔纳森突然想起来,晚纪念日晚宴的敲门声之后,进来的就是这个人,说了相同的话。
“你好,朋友,我是莱克特医生。汉尼拔 ·莱克特。”(Hello,Friend,I am Doctor.Hanibal. Hannibal Lec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