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精英培训二期
文/小木山庄的溜溜
一
国子监祭酒任家的夫人收拾着去年出嫁了的大女儿送来的节礼，想到了没精打采的二女儿。她让两个儿子去找二女儿一起看灯会。“带月儿一起去外头逛逛，兴许心情会好一点。赵家那小子原本说好年前就能回来的，哪想到耽搁了，让你们妹妹这个年都没有过好。”
这个时候，二小姐任明月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对着刚刚升起来的月亮发呆。石桌上有一盘残棋，从年前一直放到今天，落了雪，又化掉，又结了冰，棋子在棋盘上放久了，不知道有没有狂风把它们吹移原来的位置。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任明月心里发狠，挥袖把所有的棋子都拂落到地上。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有一颗滚远了，滚到刚踏进院门的大少爷脚边。落后一步的二少爷在院门口道：“小妹你总算不盯着这盘棋了，娘让我和大哥带你去灯会。”
任明月把脑袋埋在臂弯里，一个劲儿地摇头，把头发弄得乱糟糟：“我不去，你们带嫂嫂们去就行了。”
当大哥的走过去摸了摸妹妹的头：“你都把自己闷在院子里这么多天了，给大哥一个面子，出去走走？”
拗不过家人，任明月还是跟着去了街上。
二
上元节一如既往的热闹。因为大姑娘小媳妇儿在这一天都可以自由地在街上闲逛，这一天就充满了浪漫的气息。天还没黑透，灯已经陆陆续续亮起来了，仿佛春风拂过，繁花遍地。
在这个应该开心的氛围里，任明月开心不起来，她笑不出来，又不希望影响了兄嫂游玩的心情，索性买了个面具戴上，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面无表情了。
“你们自己去逛，不用跟着我。”任明月说，“我自己走走，等会儿便回去了。”看她愿意出门散心，两个哥哥就已经很满意了，于是叮嘱了几句，又让家丁和丫鬟护好小姐，便各自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都怪你。”任明月看兄嫂都走远了，把手里另一个面具举起来，恨恨地戳了戳面具的额头，抱怨道，“说好今年的上元节能陪我过的，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是面具不会回答。她又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前面有个小小的灯笼摊，摊主人是一对老夫妇。他们的灯都不大，不过胜在精巧别致，灯谜也别出心裁。
五年前，任明月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灯笼摊的小兔子灯笼。那个小兔子两只长长的耳朵一个竖着一个垂着，怀里抱着一个小圆球，难得的是花纹都是镂刻的，一丝一缕都细致分明。
她抓着小兔子不肯放手，偏偏又执拗地要自己来解灯谜，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来。身后来了个小少年，看任明月这模样觉得好笑，贱兮兮地开口激道：“小姑娘你行不行呀，解不出来的话就把机会让给别人呗。”
任明月回头瞪了那个小少年一眼：“谁说我解不出来的，我可以！马上、马上就能答上来！”
可是小少年坏极了，凑上前来看了一眼写着谜题的纸条，飞快地念了一遍，然后眼睛转了转，便把答案报了出来。
他声音不大，没叫灯笼摊主人听见，但是任明月和她大哥确实听见了。任明月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想出答案了，却在这时候被人抢先回答，哪怕这人没有和她抢灯笼的意思，也觉得这个灯得来无趣了。她气得想哭，但在外面要端着大家小姐的姿态，便把眼泪憋回去，狠狠踩了小少年一脚，拉着大哥跑开了。
没想到那个少年是安国公府的六少爷赵盛，前面有五个年少有为的哥哥顶着，长成了个自由自在的纨绔子弟，从来没有人敢踩他的脚，他算是记住这个大胆的小姑娘了。
三
这一脚踩得好，上元节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缘分的日子。安国公府发现家里的纨绔六少爷在查一个小姑娘，便也关注了一下。这不关注不要紧，一关注就发现这个小姑娘样样都好，聘来给六少爷当媳妇正好。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欢喜冤家的缘分也是月老极喜欢牵的。赵盛给任明月送了一本棋谱，十分正经地表示：“多下棋可以变聪明，下一次就能猜出灯谜了。”气得任明月差点当场退婚。后来转念一想，不如现在多学点本事，等将来成婚之后把赵盛比下去，这样可以反过来气死赵盛，才没有把退婚两个字嚷出来。
解残谱也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任明月渐渐觉出趣味来。两人经常用残谱刁难对方，如果对方解出来的时间比自己长，那必然是要好好嘲笑一番的。
第二年的上元节，还是在老夫妇的灯笼摊上，赵盛给任明月猜了一盏更精致的小兔子作为赔礼，终于换来了一个冰释前嫌的笑脸，和一张丑得很有特色的面具。
“你不觉得戴着面具在街上走，吓一吓小孩子很有趣吗？”任明月对着丑丑的面具做鬼脸。赵盛好笑道：“我看你就是个小孩子。”任明月不服气：“你也没有成熟到哪里去。”
赵盛敛了神色，告诉任明月：“小月亮，我爹说赵家的男儿都得去边关历练几年才能成亲，过几天我就要去边关了。”
任明月知道安国公府这个家规，原本被压到心底的不舍漫上来，嘴硬道：“你去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是又忍不住埋怨：“为什么要在今天这么开心的时候说这个呀。”
“我会给你写信的。”赵盛保证道。“好，拉钩。”
四
“不讲信用，我就知道男人都不讲信用。”任明月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信里说得斩钉截铁的，年前就能回来。害得我期待了这么久。”其实她也知道，是胡人趁着边关准备过年的时候来了一场小规模的突袭，赵盛这才没法按时回京的。但是期待落空导致的低落的心情不受理智控制。
突然，旁边经过的舞龙的队伍里有人被什么绊了一跤，一时队伍乱了，竟有人不小心碰翻了灯笼摊子。这可大事不好，灯笼落地之后，蜡烛点燃了灯罩，火势眼看就要蔓延开来。
行人和其他摊贩都急了，大家推推搡搡地想要离着火的摊子远一点。因为人太多，反而谁也没法快速离开，挤作一团，差点就发生踩踏。
这样的意外在上元节倒也不是非常罕见，京兆尹在这一天安排了很多巡逻的人。但是巡逻人的到来总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足够大家慌张混乱了。
混乱里，任明月与家丁和丫鬟被人群挤散了，她左挪右闪，好不容易避让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正惊魂未定，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任明月，任明月！小月亮你在哪里？”
任明月抬眼看过去，火势还在蔓延，混乱的人群里，有个连铠甲都没有换下的少年紧张地四处寻找着，急得满头大汗。
少年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也回头看过来。
隔着火光、灯光和月光，挤散了头发的像个小疯子的任明月看着急得挽起了袖子的少年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