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是个拉拉,我跟她合租了6个月,说过的话不超一百句。6个月后的这一天,我们却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她不喜欢女人了吗?我也不清楚。
同性即真爱吗?跟安宁合租6个月,我无数次想要问她。但6个月后,我们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这个问题却是她无数次向我提出的。
朝九晚五。
灯红酒绿的广州啊,夜色在旺市繁华,在酒吧街喧嚣,留下了寂静在那些悄无声息的小区旧巷自顾徘徊。我不明白人将精力与热情都投入到每天工作的那十个小时后,怎么还有去放纵的激情。我也不明白跟我住一起的女人,为何喜欢女人。
我长得人畜无害么?这就是她原意接纳与她合租的理由?
我不排斥同性恋,但也不支持。不过除了性取向方面的价值观有些出入,其他各方面我跟她倒挺投得来的。她成熟、理智,又率直,知世故而不世故,这方面我是极欣赏她的,她也会出去玩,但跟我所认识的其他人不同……其他人像是去发泄,去纵欲。而她是真的喜欢玩,但又不沉迷于玩。
别看我好像很了解她,说来……我应该算了解她,毕竟合租六个多月了,就算我跟她每个月说的话加起来都不会超过10句,但林林种种从她跟别人的聊天中、日常的生活习惯与举止,对于她,我是认为基本琢磨透了。
脑海里将这些事情想了一遍,还是没人出来开门。可能出去玩了吧,我没有办法,只能走下楼梯回到停车场——我钥匙落车里了。
出乎我意料,她并没出去玩。
满屋子的酒味,是洋酒,芝华士吧,我喝过几次。我很奇怪,她是从来不在家里喝酒的。
……我搬进来前不知道,但我住下来后,从没见过她在家里喝酒,因为她知道我这个租客不喜欢。酒味真的很浓,我将大厅、厨房、房间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她坐在桌子上,看着我走来走去,甩了甩手中的半瓶酒,又喝了几口。电视上在播着最无聊的精英档,我猜她是喝多了觉得太安静,随意打开的。
她见我正皱着眉头看她,并没有什么反应,没有委屈,没有歉意,她只是一脸的呆滞,静静地回看着我。许是看得累了,她挠了挠头发,脸色很不耐烦地跳下桌子,提着她那半瓶芝华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再没一丝动静。
我并不擅长处理酒醉的人,也只能猜想她可能遇到了极不开心的事情吧。她跟我没有说过多少句话,我现在主动去安抚也十分尴尬,所以我干脆洗个澡便回了房间,避开满大厅的酒酸味。
“嘭!”
头发好不容易干了,正打算睡觉,她房间传来的动静把我吓了一跳。那是酒瓶摔碎的声音,我硬顶着大厅的酒味,将耳朵贴在她房门边上,可惜我再听不见什么了。
“安宁。”我很不自然地喊了句。认真想来,我跟她相处这么久,真切叫过她名字也不过三、四次左右。合租在一起却鲜有交集,像我跟她这样的关系,怕真是奇葩得绝无仅有了。
里面没有回应我的声音,我再敲了几下房门,又很不自然地喊了几声她的名字,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喊她的名字这么多次。房里还是没有回应,我心想可能喝醉了睡得太死,不小心把酒瓶撞掉了而已吧……我从她的房间门口走到我的房间门口,期间一共十三步,我一直这样想着,但当我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后,还没闭眼,不详的预感又突然袭来。
我放弃了挣扎,大步走到她房门前拧开了把手。
我慌了,她那张白被子已经被染得殷红,我实在没想到,她这样坚强独立的女人,她这种照顾女朋友比男人还稳重体贴的女人,竟然会割腕?这事情听我可听多了,遇上却还是第一次。
南方医院的救护车正在赶来,手机那头还连着120,显示通话中,免提。
“我、我该怎么办?她现在流了很多血!”
“先生您先别太着急,正常情况下,割腕后起码需要3个小时以上才会导致死亡,但是多数伤口的血液都会自己凝固,所以死亡率只会在20%以下……”
“20你妈!我要怎么做!”
电话那头是位姑娘,我能理解她是想平复我的心情,但我实在没法镇定,接下来就听见这位姑娘颤抖着的声音开始给我解释:“您首先要给伤者迅速止血,找东西压逼或者扎紧伤口上方,是朝心脏的那一端,如果伤者有意识,您尽量安抚她,等待医生到来,如果伤者没有意识,您可以冲点淡盐水,想办法给她喝下去。”
电话那头的护士姑娘还在快速说着什么,但我耳朵里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我随手抓了一大把纸巾压在她的伤口上,没有理会白纸瞬间被染得殷红,忙又找了条胶带扎紧她手腕上端,然后跑到厨房冲了一碗淡盐水,抵到她嘴边,可盐水不停从她唇角流落,沾湿了衣服,就是灌不下去,于是我只能掐住她两边脸腮,将盐水倒进自己口中,用嘴巴强行给她灌了下去。
在急救车上她眼睛动了动,似乎能看见一些眼白,意识许是有的,我握着她的掌心,明显能感受到她发出了轻微的力度。
我向医院前台的护士姑娘道了个歉,她笑着说没什么急急跑开了,旁边的同事叹了一声,说我再着急也不能冲口就骂人。我留意到护士姑娘跑开的时候眼角似乎有些泪痕,该是自己不对,也不好反驳什么。
戒烟6个月,这天晚上为了这么个同住6个月聊天却不过百句的租友,我抽了整整两包,40根。但我始终还是想不明白,安宁这样坚强独立,跟她女朋友一起时总是带着男友气息的女人,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
喝酒喝懵了?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了。
天微微亮了,得到医生嘱咐的我出去买了份白粥,向老板请了一天假,然后回到病房。
她已经醒了,我搀扶她坐起来,吹了吹烫口的白粥,喂她。事情十分自然,仿佛就应该这样,然而我虽然打从心里觉得了解这个女人,但我们始终只是陌生的租友关系,甚至连朋友都不算。
如此亲昵的举动,却竟十分自然。
她没看我,但也没抗拒。
“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摇了摇头,又喝了两羹粥,表情虽是冷漠,两边眼角却流下泪来,我伸手给她擦拭一边,她伸手自己擦了另一边。
我扶着她走到医院门口,叫了辆滴滴,直接回小区。
下车后她几乎是站也站不稳,我将她背了起来。
一直保持的沉默。从昨晚见面后除了我单方面的开口,我们没有交流,她没说过一句话,谢谢也没有,当我背着她回到家里,关了门后,疲软无力的她趴在我的背上,突然抱得更紧了。
我把她放倒在沙发上,刚转过身,她便吻了上来。
吻得热烈。
我很快就把她推开了。我欣赏她的性格,也喜欢她的性格,她身上的每一点,几乎都是我无法抗拒的,如果她不是喜欢女人,甚至于我刚搬进来的时候不知道她喜欢女人,我都会不顾一切去追求她。但现在的情况不同,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破天荒地在家里喝酒,甚至于割腕,到现在吻我。她的举动显然不理智,显然存在着什么问题。
假如她乱了,我便要更稳。但此时此刻,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想法突然萌生,我要追求她,我一定要追求她,照顾她,保护她。我看着她踉跄走回房间,这样想着,越发心疼。
她想要关门,我阻止了。她看了我一眼,脸色苍白,表情十分冷漠。
“不能锁,我怕你再乱来。”
她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床边打开了衣柜,肆无忌惮地换起了衣服,我心里一堵,转身收拾大厅杂物。
“你不用上班吗?”
尽管语气平淡,语调无力,但她始终开口说话了。
“今天休息。”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