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白了。她没有拒绝。她似乎心情不错,并不反感。这就是,真的是极好的。
希咏在院子里旋转。有些眩晕要倒。有人将他的腰扶住。
以为是她。闭上眼睛羞涩的微笑,是一个承吻的姿态。
腰上的手一松。汾阳说,发什么浪呢?
希咏跌在地上。
大家都纷纷的走过他,走进去。
希咏近日很是高兴。他知道兆临要画杏花。她起了许多的草稿,都不满意。
希咏画了好几张小画给她。各种样式的杏花。
最后兆临说,别再给我杏花了。再要这样,我更想不出来。
只是谢谢你。希咏说。他怕自己的好意让她觉得负担。
谢谢你昨天让汾阳给我带早餐。
如果你不喜欢杏花,我画一套十二月令花卉给你好不好呢?或许能让你有点灵感。
这一套十二月花卉小画,最终还是出现在兆临书桌上。他画得其实好,红绿浓艳。但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是媚有余而骨不足。就像他现在,只是一味讨她喜欢。
可是兆临,还没有打算喜欢上别人呢!
希咏和朋友们一起逃课去瓦市玩耍 ,看那海外来的幻术表演。他是被朋友们起哄要他画海外美人的,不知怎的竟然被那群歌舞的男女卷到中心,仿佛是幻术一般,他在从中旋转。幻旗一开,他躺在中间,褪了裤子,任人往他足趾甲上用墨笔涂着蔻丹,幻旗合上,再开,那一双涂着黑色蔻丹的足倒立在人塔中央,一向天直一悠然蜷曲,和着音乐分合纠缠。
那腿长而雪白,其实是很美的。只是这画风过于香艳。大家都哄笑不已。
希咏中了幻术,被人欺负得迷迷糊糊 但是他忽然从人山上跌下来,因为听见兆临的声音说,干什么呢?
兆临是来通知他们夫子寻来了。她没有注意到舞台上的那双无辜的腿。她赶着在夫子到来前把他们驱散。她没有注意到他抱着裤子提着裸着双腿站在台边躲着不敢见她。
希咏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怎么这样丢人,在她面前。
他赤着脚逃回家去。养父看了他的足,十分生气,生生拔掉了他的足趾甲。养父说不许他这样不男不女。
希咏没有耽误上学。他是一步一步蹭着走了半夜的路来学校的。
他本来一向比兆临早。可这一次却是在宗学门口遇见,一看见她,脚就疼得钻心,腿一软,生生跪在她面前。
兆临扶住他。她看见他在冒汗,羞愧又是疼痛。
兆临扶着他在宗学门口的石梯上坐下来。他的白色鞋子,透满鲜血。
兆临褪下鞋子,看到了血肉模糊的趾尖。
怎么回事?她愤然道。谁干的?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就这样任人欺负……都不敢说出来吗?
有时候,不说比说好一点。
兆临看着那不安的痛苦的足尖,在石阶上,微微的紧着。他的足是美的,细长并拢,如花蕊一般。如今蕊头带血,便是花残。
兆临叹了口气,站起来说,去太医院吧。
他还是摇头。上次在太医院就差点被人窥见了秘密。
最终他也没去太医院。兆临去太医院要了伤药膏和纱布来,清洗了伤口,然后涂上药膏。一个趾头一个趾头的裹起来,仿佛一串白色浆果镶嵌在足裸上。
兆临低头看着自己的成果。
多希望,她能多看一会儿。希咏的脸红了。
兆临叹息一声。道,汾阳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省心的朋友。
责备的话说得很轻,好像他也是她的弟弟一样。希咏想对她解释,可这时候有人进来。于是她转身离开,他忙着把脚盘进衣里,各自装着不见。
希咏在椅子上坐了整整一天。到放学时兆临过来问,怎么样,能走吗。
他的足再藏也没藏住,被人嘲笑了。有人还要掀他的裤管,说他的腿昨日十分好看。希咏十分尴尬。
到这个时候她来,他连忙盖上桌上的画。她还是看见了,那是低着头的美人,看不清容貌,唯有长睫翘起来。
这是她给他裹伤时的样子。
兆临愣神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哪里有这么好看,这么温柔。
姐。希咏忽然说。我喜欢你。要是你能像喜欢汾阳那样喜欢我,该有多好 。
他不是想做她的弟弟。可是,要是只能做弟弟,也是足够好的。或许这也是奢望。
兆临转身走了两步。她始终感觉到他在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兆临好像没有这样被人期待过。她心里一软。回头,看见他踩着他的两串浆果追过来,站在地上。
兆临想说,随便你吧。可是张口说出的确是,你不是说只是喜欢我没有别的要求吗?现在又来?汾阳一个已经够烦人的了,我可不想再多一个弟弟。
她拒绝他,可是声音温柔,态度并不太坚定。她或许只是口是心非,因为她对他说,早点回去休息吧。记得伤口不要沾水。明天早点来,换药。
希咏很高兴。他也想早点来。
可是这个晚上养父暴露了他真正的爱好。要他用他的阳根塞进他的屁股里去。他把他揉得很硬,那少年的阴茎,脆弱而洁白,很难进入那邪恶的眼。
希咏失去了他的初贞,在门口上一塌糊涂,阴茎折断,几乎断魂。
养父倒真是想养他一辈子。给他请了花柳病大夫来看。
大夫说这孩子是个俏美人。好是好,就是太嫩太紧,很容易受伤。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回,就得香消玉殒。
总而言之,薄命的红颜。
药端上来的时候希咏跑出去。他多想殒命在一切被她发现之前。那他可以做她的半个弟弟,可以干干净净的被她想起,偶尔追念
养父没有拦他。只是笑,看他跌倒在院子里,身子下面,又染红起来。
希咏没法走路,上不了学了。他在家里被养父当做一只可爱的行将破碎的小瓷器一般养了几天。养父对他仿佛是好。
第三天他爬上养父的身。闭着眼流着汗,说,送我去上学吧。我,愿意……
他拿自己的身体作交换。没有办法,他实在是想去上学,实在想念她。她会不会每天早上都带着药,在等他?
希咏不是成功的卖身者,他才刚刚给养父摸了几把,就难受得昏晕过去。养父把他细瘦的长身推到一边。
养父是想弄他。但是他也不想弄个死孩子。他其实也是想他生龙活虎一点来弄弄自己。但是天不从人愿。像他这样俊俏模样的,看着有点生气活泼的,其实骨子里也只是被人欺玩的小相公。
兆临没有在等希咏。她放在书桌里的伤药在最角里面,她几乎已经忘了。
只是,早上一个人读书,会有那么一点不习惯。她想起他一向都勤来学校的。虽然是懒,但是睡也是在书桌上睡的。
有天她终于忍不住,去看他的书桌。书斗里只有一跌叠的画纸,上面全是她低头俯身的样子。
原来那天,他不止画了一张。要是早知道,她或许就会答应让他做自己的弟弟了。因为即便是汾阳也不曾这样的将她念想过。
他没来上学,已经有几天了?五天?还是六天?
兆临叫汾阳去希咏家看望。汾阳非要拉上她才肯去。
希咏躺在床上。厚厚被子盖得严严实实。隐约有一点酸臭味道。
汾阳说,你伤在哪里了?怎么弄的?
希咏苍白着。不让他看,但是他管不住他。汾阳把他翻乱,也没有发现伤痕。就笑着拍他,说,你可没事吧。让我们担心坏了!
他不小心碰到他的下体。希咏从床上弹起来又倒下去。 抽搐。
疼极了。
兆临本来在看他脚上的伤。还是她给包扎的,没有换过。污秽都要透出来。
被他这样一惊。她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说,你父亲没有找人给你换药?
希咏瑟缩着。他无颜回答她的问题。
她问,是不是你父亲对你不好?
当然不好了。汾阳说,伤成这样也不管。
有药的。希咏连忙道,那边都是我的药。
兆临看了看冰冷的药碗。又看了看他。他此刻羞愧的低头,好似他给她画的花卉,将谢将残。
她不该这样放任他这样落败下去的。他给她画过十二月的月令花,他画过她的许多小像。他喜欢她。
她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坚定。
汾阳,把你朋友抱起来。她说,我们去太医院。
他的养父在院子拦住他们道,你若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兆临转身,看见汾阳怀里的希咏,双目紧闭,神情虚弱, 却浮现一丝微笑。他轻声道,走。
他这一刻,真的勇敢。
她于是转头向对方道, 让开。
不回来就不回来。难道汾阳那里,碧月楼里,还安置不下一个希咏。
她想。
她在阳光里的背影有光。希咏微微睁开的眼睛,在绚烂的背影里安然的闭上。真好。他想。
碧月楼里兆临给希咏解开脚上的纱布。都已和肉长在一起,伤口都变了形,且微微有腐烂的味道。
会不会长不好了?
希咏说。他望着自己的双足担心。仿佛感觉不到疼,只是郑重严肃。
他很像一个小小的小孩,瑟缩的想要碰一下伤口,但被兆临打了手。
别动。她说。
会不会留疤呢?
大概是会的吧。她不经意的说。转身去调伤药,回头却见他正将那半愈合的伤口揭开。
不疼吗?她抽着冷气道,你这是干什么?
希咏的足抓着床沿。他说,把旧疤弄开,让它重新长一长。不然,太难看。
他的手狠狠一撕。粉红的鲜肉愣了一下,才有鲜血流出来。
别弄了。兆临又打他的手。那块小小的乌黑血肉脱手,掉在她身上,顺着白色衣裳滚下。
对不起。希咏说,把你的衣裳弄脏了。
兆临用药棉捂着他的足尖。她说,什么不好看。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在乎好不好看。而只是在乎,你疼不疼。
她拿起药酒来淋在伤口上。
疼,疼极了。满身大汗出来,他强忍着挣扎,只觉得全身通透而又沉醉。他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喘息着道,姐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你,在乎我吗?
兆临正在给他裹伤口。她隐约有点不好的预感。他几天前才说要做她的弟弟。但是现在他显然已经不安于这样的被对待。他不安分,总想要更多。想要她的爱。
兆临的手并没有丝毫停顿。裹好了伤,她说,找太医来看看你吧。
他如此虚弱。她总怀疑他还有别的伤,又不肯让人知道。
不用。希咏说。养养就能好的。
真的?
不要。要是姐姐实在不放心我,让我写个单子,帮我抓几味药就好。
兆临拿着方子去找太医,太医神色古怪。说,这叫我怎么往医案上写。都是淫伤的药 。
淫伤?兆临心想。她隐约觉得不好。
太医说,纵欲太过,伤了阳元。实在不行,写作补药罢。帝姬您这是替谁拿的药?
兆临笑了一下,说,我大约是拿错方子了。兆临走了很远,到宗学外的大街上去买了药回来。
怎么才回来!汾阳说,希咏可念着你呢。
他接了大包的药去厨房叫人煎药。他现在有点怕和希咏单独相处,因为希咏一口一个姐,仿佛要把本来属于自己的姐姐叫走了。
兆临站在楼下的院子里。她并没有打算上去见希咏。她想了想自己对他,好像还没有逾越规矩。他纵欲过度,比如他对她的表白,不过是一种欲望而已。就像当初他爱清河。不过好在她并没有感动于他的告白。
仲夏的花叶落下来时,她转身离开。
姐。楼上的希咏念得一声。昏昏沉沉的身子紧张了一下,复又松弛下来。
汾阳说,姐,你怎么好几天都没来看希咏了?
我大约,很久都不会去的。
可我这怎么跟他说啊!能编的理由都说完了。
那你就说我出门了,去南方散心去了。
但是这还带着一滴善意的谎言并没有停止希咏的不安。汾阳说他听说姐姐是去了南方看风景,就要给她画一副大轴的山水长卷。连夜起图,十分辛苦。
叫他别画了。她说。
但是汾阳说没办法,他收了他的墨砚,但希咏,竟然用自己足尖伤口的鲜血为墨起草图。
这个希咏,怎么这么疯。汾阳无奈的说,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这样啊。
他是疯了。兆临也说。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选他做伴读的。汾阳说。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他总算是我好友。姐。你去,看看他吧。
汾阳那十分无辜的样子使得兆临有点触动。不管他怎样的疯,他还是他的好友。一向最玩世不恭的汾阳都认。那么她,又为什么能因为发现了他的缺点,就不认他是自己曾经短暂的当成半个弟弟的那个男孩呢!
希咏站在窗前作画。脚趾站得很痛。但是手却是自由的,他在宣纸上勾勒一片绵延无尽的山水。他想要这样一带山水,将她和自己安放起来。
希咏不是不知道兆临是在故意疏远他。要去看南方的山水,皇帝在东京郊外修建的艮山就有,而兆临一向忙于功课,从来不会无故出游。他知道她在回避,却不怨她,要怨也是怨自己对她的表白太多,以至于成了她的负担。其实语言不能表达他的爱意,但是作画能够。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画一片纯洁空灵的世界,只容他们两个的田园。
汾阳说,姐说来看你。她来了没有?
希咏的笔落下,他抬头,望着楼外的深夜。然后他跑了出去,踏过宫苑的深沉。转过那心中转了几道弯的小路,爬上那心里爬了几回的假山,他站在了涵碧楼的窗前。
没有亮灯。或许,兆临已经是睡了。
但是希咏,控制不了他压抑了许久的话。好像已经决定不要打扰她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对她说话,不说就无以表达自己心中的郁块。
希咏小声的说,兆临。我喜欢你。我知道,是我不对,不该骗你。我说过,只是想喜欢你,没有别的想法。那是假的。其实我不止是喜欢你。我还想和你在一起。我看见你,就像见着最美的风景,不用走进去,我就知道你有多好,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好。我没法控制自己,我真的很想走进你的世界里。如果你觉得我没有资格走进去,那么让我看着你。我可以只看着你。虽然,我真的很想走进去。但我,也可以只看着你。
没有回答。只有夏天的虫语。
侍卫走过来,道,什么人?
没事儿。汾阳说。他把希咏拉走了。
宫女敏儿小声说,帝姬,方才那小相公好俊俏,好痴情。
兆临没有回答。她只是奇怪,我有这么好么?
汾阳说,我姐哪里有这样好。看把你迷得。
希咏说,她是好。
我那好姐姐,问你好点没有。什么时候去读书,功课已经落下不少了。我跟她说你身子还够呛呢。
我好了。希咏微笑起来,说,明天,我明天就去。
仿佛最美好的山水,终于在向他敞开大门。她不是她父皇修建的艮山,她是他从未见过的自然山水,他想要领略的风景,每一步都艰难,每一步都好看。
希咏没想到这一次去上学,反倒是惹出祸事来。同学们都说欢迎他回来,定好晚上去喝花酒。兆临劝他不要去。
好。他说。他很真诚。
但是到了晚上,他抗拒不了汾阳和一班朋友的热情。他自己也是太过于得意了,以为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妓院这种地方,又不是第一次去。
但是这一次不同。病弱而又有点亢奋的他被那老妓女说,看小爷这身子,想来是第一夜没调理好。没关系,我给你找个好的,今晚,保证就能好了。
大家都笑。说,你的第一夜给了谁了?红杏楼的姑娘?哪一位这样的不好?
希咏尴尬。他无法解释。
大家都推着他进去找那头牌妓女。汾阳也是醉了,保护不了他。
希咏见着那帘后的女子,隐隐约约在酒醉的眼里。她的侧影很美,仿佛是他的风景。
他扑过去抱住她。
却被推到在地。
看见地上躺着的艳装女子,他才醒酒了。抬头望见,果然是他的风景。
兆临……他苦笑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兆临说,那又是怎样呢?
希咏摇头道,我不能说。只怕说了,你更要看我不起。你能别问,只是相信我吗?
兆临冷笑道,你什么都不说 ,叫我怎样相信你。算了。或许,根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相信。
她仰头走出去。她说,汾阳,汾阳呢?赶紧跟我回去。
她的眼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泪。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一点难过。仿佛允许一个人走进自己的山水世界,却发现这个人,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清白少年。她现在,只想要回自己的清净。
汾阳揉着头过来,说,姐,你怎么?哭了?
她没有回答。她的背后,花楼上,希咏从花房里爬出来挣扎着,滚下了楼梯。
兆临没有回头。她甚至也没有拉上汾阳。她自顾自的走出去。
姐。汾阳说,希咏要退学了。你劝劝他。
关我什么事。兆临继续练字。
她听得希咏的位置那边在笑,好些人在模仿女子的声音,道,不要走,不要走。
希咏在他们之间收拾书桌上的东西。
有人在笑,你这些画画得谁,画得真好。送我一副。别小气啊。哟,下面还有好多点心呢!都放坏了!给谁的啊?
希咏尴尬。脸皮一点点的在磨损,好像即将破裂一般。
不要走。兆临说。
他终于抬头,望着她,满眼的泪光。
不要走。兆临说,你退了学,生活也不能变得更好。在这里,还多少好一点。
希咏微笑:我退学,是因为我知道自己错了。
他说:我明白了,我不能把喜欢你当做生活的救命稻草。我要活的好,才能喜欢你。放心。我自然有办法面对我的生活。而我,也不会离开你。他握着手里的卷轴,说道,等我画好给你的画,我再来找你。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兆临有点接不住。她转身走到自己位置上,翻开书本。人散了。天黑下来,静得可怕。她手里的书本始终没有翻过一面。
他……走了?她对汾阳说。
走了。从西门走的,要出野望门。汾阳说,你不去送送他吗?他不让我送。
汾阳说,野望门外那边听说有狼群出没。他呢,身体又不好。
希咏本来已经跑出了狼群。但是他又转身过来,跑向她。
他用画卷和它们搏斗。画卷被撕烂了。
他在手臂上划出深深的伤口,趟着鲜血。他引开饿狼。
他愿意为她流尽鲜血。
原来他不是只是用言语来表达爱。
他用生命在表达爱。
月光下的搏斗冷酷无声。兆临终于找到了状态。她疯了一样的撞开野狼,抱起血肉模糊的他。
飞奔在夜色里,她像是一片落叶,承当着她将落的小小花瓣。
不会有事的。她说,你忍一忍,我们就快到了。
她的眼泪飘落下来。他的手无力,没能抓住那美丽的碎片。
希咏微笑。他很想就此死去。那么他将永远停留在她的世界里面。
鲜血现在在她和他之间打了结,把两个人紧紧系在里面。
希咏丢了半条命,才打了这样的结。虽然是不曾预料的事情,但是这样,也很好的。
他终于荣耀的住进了太医院。
兆临只有轻伤。但是希咏却不好,他血流得太多,身体冰冷,面色苍白 ,脉象衰微。太医说他活不了多久。除非用注血之术,引别人的鲜血给他。
但是这样做,却有很大风险。如果两人血性不同,血不能相融,那他就会,死 。
我来。兆临说。用我的血。
她在他身边笑,说,你愿意赌一把吗?我猜,我们的血一定相融。
要不然,你为什么会这样的喜欢我。
希咏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那晶莹雪白的唇。真是好看。她第一次觉得,他好看。
在输血的时候她一直平心静气。她闭着眼。感受着他在身边 。
她忽然笑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她,不会有这样的相连 她自然有一点骄傲,因为她是如假包换的帝姬,怎么也不会嫁个罪臣之子 。而他也有他的骄傲,他不喜欢她这样的长相平凡而又高傲冷漠的帝姬。
但是他放下他的骄傲来喜欢她。仿佛就是为等待此刻,血血相连。
希咏大部分时候都睡得十分平静。但是有时候也会痉挛,会痛苦的颤抖。
兆临忍不住担心。
他用生命保护自己。他用生命相信自己。但她自己,未必有这样的相信。
太医说正常的,没事。
兆临望着希咏的脸庞缓缓睡去。她失了血,虚弱,又累极了。脑子里仿佛有他的话,说,不问理由。只是,相信。
相信他和她血性相融。相信他会,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