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汉语诗律学》(10):避字2-避重字


避字的第二种情形是避重字。所谓重字,是指一首诗里被重复使用的字。中国汉字,博大精深,可供选择的字有无数。所以,在一首诗里,如若有重复出现的字,肯定是乏善可陈的。因而,我们尽量甚至有时必须避免重复使用同一个字。

但是,例外情况是有的。王力老师在《汉语诗律学》中总结了以下3种可以不避重字的情形:

1. 叠字。这个毋庸置疑,这里就不多做解释了,大家可参考我前面的文章学习《汉语诗律学》(7):八病之补充1-连绵词
2. 一句之中可不避重字。

例如:

闻道高阳会,公谷正。(王维《过崔附马山池》)

乱后谁归得?他胜故。(杜甫《得舍弟消息》)

归归未得,不用楚辞招。(杜甫《归梦》)

望望春春可怜,更逢晴日柳含烟。(苏颋《奉和春日幸望春宫》)

浣花流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杜甫《卜居》)

今年寓独秦,愁思看不当。(杜审言《江上值水如海势》)

偶向湖更向,数声鸡犬翠微中。(刘威《游东湖黄处士园林》)

已破三来,渐老逢春能几回?(杜甫《绝句漫兴》)

注意:这种情形如果出现于律诗的中两联(中间两联需用对仗), 或虽非中两联而用对仗者,就变为重字的对仗。

例如:

欲问义心义,手知空病空。(王维《夏日过青龙寺》)

芳草芳草,断肠断肠。(杜牧《池州春送前进士蒯希逸》)

一阁一郡乱流乱山。(薛能《题开元寺阁》)

京久客耕亩,望伤神坐窗。(杜甫《进艇》)

邓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洛阳。(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杜甫《曲江对酒》)

行乐及时时已晚,对酒当歌歌不成。(杜牧《招李郢》)

注意:重字句必须与重字句相对,否则不成对仗。)

3. 首联或尾联的出句和对句可用重字,以示钩连。

1)出句末字和对句首字相钩连。

例如:

故人南郡索作碑钱。(杜甫《闻斛斯六官未归》)

清商欲尽若血沾衣。(杜甫《秋笛》)

乐游原上尽帝都春。(刘得仁《乐游原春望》)

夜入楚家中人未眠。(项斯《夜泊淮阴》)

附注:近体诗中,最好不用重字(叠字不在此例)。这就是说,不但对仗不用同字,一篇之内,用字也不要重复。)


2)出句中有一二字和对句的一二字相同,但并不接连。

五湖千万里,况复五湖西!(王维《送张五湮归宣城》)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李商隐《无题》)

【总结】所谓避重字只限于两种情形:

1. 在律诗的中两联里,出句的字不宜和对句的字相重。

2. 凡不同联的字,尽量避免相重。

大致说来,诗人是颇注意避重字的。例如杜甫的诗里,重字的情形就很少(当然是指不同联的字而言), 现在只能举出杜诗中的一个例子:

曲江

一片飞减却春,
风飘万点正愁人。
且看欲尽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江上小堂巢翡翠,边高冢卧麒麟。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注:首联出句的花字和颔联(第二联)出句的花字相重,颈联(第三联)对句的边,或本作边,则又重一字。

但是,有些诗人却不留心这个,例如王维的诗集中,就有不少重字的地方(这里仅举几例):

寄荆州张丞相

所思竟在,怅望深荆门。
举世无相识,终身思旧恩。
方将与农圃,艺植老丘园。
目尽南飞雁,由寄一言。

早朝

柳暗百花明,春深五凤
鸟睥睨晓,宫井辘轳声。
方朔金门召,班姬赤辇迎。
仍闻遗方士,东海访蓬瀛。

送丘为落弟归山东

怜君得意,况复柳条春。
为客黄金尽,还家白发生。
五湖三亩宅,万里一归稀。
知尔能荐 ,羞称献纳臣。


由此看来,重字的避免,至多只能说是一种技巧,不能说是一种规律,但是,律诗的中两联因为对仗的缘故,限制较严,不能重字。

这就是说,在颔联和颈联的二十个字当中,除了叠字之外,不得重字,下面所举王维的一首诗,因为颔联没用对仗,可认为例外:

喜祖三至留宿

门前洛阳客,下马拂征衣。
不枉故驾,平生多掩扉。
返深巷,积雪带余晖。
早岁同袍者,高车何处归?

另:依照不同义就不算重韵的道理,同形不同义的字也不能认为重字。(见昨日文学习《汉语诗律学》10:避字1-避重韵)

例如:

送宇文三赴河西 王维

横吹杂繁笳,
边风卷塞沙。
还闻田司马,更逐李轻车
蒲类成秦地,莎车属汉家。
当令犬戎国,朝聘学昆邪。

(轻车,普通名词语;莎车,国名。)

除架 杜甫

束薪已零落,瓠叶转萧疏。
幸结白花了,宁辞青蔓除。
秋虫声不去,暮雀意何如?
寒事今牢落,人生亦有初。

(零落,同义字; 牢落,连绵字)


排律因为字数多,更不容易避重字。杜甫在律诗中虽尽量避重字,他在排律里就随便多了。例如《上韦左相二十韵》里两用字,两用字;《赠特进汝阳王二十韵》里两用字,两用字。可见排律里是不必避同字的。(见昨日文学习《汉语诗律学》10:避字1-避重韵)


明天给大家分享避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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