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过几次家,也更换过很多家具,唯独墙角的那台老式缝纫机,还一直陪伴在老妈的身边。老妈经常念叨,家里的老物件只剩下缝纫机了,看着它眼熟,亲切。
几年前,老妈的眼睛有些不好使了,白内障一直折磨着她。自打老妈患眼疾后,就不怎么爱动缝纫机了,她说既纫不上线也看不清针脚,已经做不了针线活了。自从缝纫机“下岗”后,也没闲待着,仍继续发挥着余热:每天早晨起来,老妈将叠得整齐的被褥搬到缝纫机上,晚上睡觉前再搬到床上——缝纫机变成了一张搁东西的桌子。
还记得六岁那年,缝纫机刚买回家时的情景:房前聚集了很多人,她们看到缝纫机如同见到新娘子似的,满脸都是喜悦。她们叽叽喳喳对着缝纫机品头论足,一个劲的夸奖着缝纫机款式好、材质坚。几位邻居大婶还争先恐后地向老妈预约了缝纫机,说她们得敢在春节来临之前,给家里的大宝和二宝缝制新衣,并向大家郑重宣布,打今天起,她家的针线笸箩退居二线了。
在大家的艳羡下,老妈乐得更是合不拢嘴。也难怪,当时有那么多家庭成天盼望着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缝纫机,可是那个年代不是市场经济,缝纫机需要凭票购买。好不容易搞到了一张缝纫机票,但狼多肉少,结果还要通过抓阄的方式决定花落谁家。当时老妈那个手气好啊!她就抓着了那张缝纫机票。假若遇到现在,我一定让她去买彩票,说不定还能中个大奖什么的。当然这是后话,开个小玩笑。
你们可能不知道,当时老妈得到那张缝纫票后,邻居朱大婶很不乐意,那张脸瞬时就由晴转为阴,摇着个脑袋嘟嘟囔囔扭头就离开了抓阄现场。连着好几天,我在院里碰见了她,她都不怎么爱搭理我。我当时还纳闷,朱婶子这是怎么啦,拉着个脸像谁欠她10块钱似的。
自从有了缝纫机,每晚老妈可有事情干了,她全然忘了白天工作的辛苦,晚上从箱子里倒腾出一些碎布头子,双脚蹬在缝纫机的踏板上,随着踏板上下摆动,那些碎布头子在缝纫机针头下来来回回不停地走动,过足了针线瘾。
缝纫机踩累了,老妈还借着昏暗的灯光,向我们展示她的缝纫机才艺。她扯出一块稍微长一点的布头,一边指着针脚一边问我们,这线走得直吗?这个滚边缝得好吧?她对缝纫机的热爱,就像一个失业已久的人突然找到了工作。
得到了大家的夸奖,老妈每晚缝纫机踩得越带劲了。她说要趁早练习,好在春节到来前给我们仨做新衣裳。她特别强调,到时要好好露一手缝纫机才艺。
那些日子,我们家的门槛快要被邻居大婶踏破了。今天张家大婶说要给孙子做一个小布包,明天李家大婶说要给他家的掌柜做条裤子,后天赵家大婶拿来一条墙围子,说以前手工缝的难看,要用缝纫机重新走边……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大婶每次来我家都带一点压箱底的碎布头,一是想套套近乎,另一个是知道老妈练手艺,需要大量布头。
老妈是个有心人,在拿这些碎布头练手艺的同时,还不忘从这堆碎布头里检出了一些花色、质量好的,将它们裁剪成五、六公分见方的小布块,按花色不同搭配拼凑,用缝纫机将它们拼接成一块大布,最后配上一条木耳边,一个缝纫机套就成型了。直到现在,那个缝纫机套还穿在缝纫机上,穿上就再没有脱掉过。
有一年搬家,我故意和老妈开玩笑说,你看家具都换了,连电视都变成平板的了,干脆把缝纫机处理掉算了,占地方不说还显得土气。老妈笑着说,处理掉怪舍不得的,已经陪伴了她那么多时间,就留着吧!
还有一次,老妈打算处理掉家里用了好多年已经老掉牙的单缸洗衣机,找了一个收旧家具的小伙子上门来搬。那个收旧家具的小伙子一进屋,给洗衣机开了5元的收购价。临出门时,他还朝屋里瞅了一圈,看到那台缝纫机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硬是软磨硬泡磨着老妈让她把缝纫机卖给他。价位都开到了200块,老妈楞是没动心。
如今,缝纫机还静静躺在屋子一角,像是我家的一位老朋友,劳累了一生,现在坐在那儿歇脚呢!还得要感谢这台缝纫机,它不仅改善了我们的生活,也给我们带来很多难忘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