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读书之旅
文/网风
人生有书可读，有暇得读，有资能读，又涵养之如不识字之人，是谓善读书者。享世间清福，未有过于此也。——陈眉公《小窗幽记》
不知在哪本书中看到过一个比喻，说是读书可以医愚，这在我少年时是颇不能理解的。从小学到高中毕业，我在语文课本中时常会读到诸如疯了的范进、落榜的蒲松龄、穷困潦倒的曹雪芹、还有一辈子都想做官却终未能如愿的孔子、投江自尽的屈原、纸上谈兵的赵括、被腰斩的李斯……他们大都是饱学之士，若以时下大众的观点，也未必见得他们聪明到哪里？
我年幼时喜欢读书，最初是源于那些小说中吸引人的情节和塑造的活生生的典型人物，比如《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岳飞传》中的岳飞、《杨家将》中的杨五郎、《水浒传》中的武松等等。因为《三国演义》的人物繁多、《红楼梦》中的人物关系的复杂和好多诗词的晦涩难懂，终没能对这两本小说看上多遍，这也许只能留给退休后的时光了。
真正领悟到读书之妙的时候，大概是在高中之后。那时在乡下一路从小学读到初中再读到高中实属不易。一者需要父母舍命以供，二者跳出"农门"的机率不会高于范进的发疯。人往往在两种情况下容易触底反弹：一种是被不断地赞赏鼓励；一种是被人不断地批评贬低。这在我的人生当中也曾多次被予以证明。小学5年级的时候，我被钱姓的语文老师在作文课堂上读了《我家的菜园》的范文，自那时起我就喜欢上了写作文，一直到高中毕业。高二分科时一时冲动选择了理科，因为物理、化学、生物成绩不佳，又顽皮贪玩，不知被当时教语文的班主任和教生物的老师反复当众饥笑了多少遍。好在那时脸皮的厚度可以，内心也足够强大，在首次高考前的一个多月，我与课本和习作较上了劲。高考成绩出来后，我实现了两位老师说的两种不可能：一是以超过固始高中复习班3分的招录线考进了"复读班"；二是在高考之前在班主任指导我们写作文时常用的《语文报》上发表了我人生当中第一次公开发表的散文《旅途沉思》。
待到复读之后考入那家开封的中专，在城市的的霓虹灯之下，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来自城市出生的同班同学，我连炫耀身体强壮的勇气也早已荡然无存了，哪里有"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的半点意思？我一边伪装着自信，一边在漫长的黑夜孤独的自怜。一度我有过轻生的念头，一度我曾试图逃离菁菁校园，是书籍重新让我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与决心，我在校阅览室里拼命地阅读周报《中专生文苑》和《开封日报》的文艺副刊，那时候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是有稿费的，那时候时光很慢，那时候车马很远，那时候传情不是靠微信而是靠信笺。以这两家报纸为起点，我又陆续攻克了另几家报刊。那时候，我特别喜欢看大门的那个姓曹的老人，每次我去领那绿得发光的稿费汇款单时，我都要故意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等待曹大爷反复喊我的名字。好在曹大爷极少因此发怒，我也如怨以尝得到那些平时不愿意多看我一眼的"班花"、"校花"们多看几眼，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待到参加了工作，我再一次沾了读书的光。我们那一批是首批被选调进承诺了"四有四必"（有警必出、有难必帮、有险必求、有求必应）的"110"直属大队的。虽然有吃有住，但一年四季不间断的值班备勤实在是令人厌烦，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疯掉的时候，我率先被组织上从那里调出，进了当时的宣传股。坐进宣传股那张破旧的滕椅中时，我禁不住一声长叹！
真正走上需要用文字展示自己的功力的岗位，我才发现读书的可贵，我拿之前的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应付繁琐的工作时开始感到吃力。那些需要"套路"又不允许过分"煽情"的纪实通讯，不允许你写散文时的符号、文字错误满篇。工作倒逼着我不得不再一次功利性地拿出各类书籍猛"啃"，为了写出一个贴切的标题，为了引用一句绝佳的诗句，那时候真是辛苦，一边录像照像，一边还要翻阅和整理各类的剪贴去寻章摘句。如果是放在现在，我都不知道我能否坚持到底？
再好的书籍终究抵不过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据说有汉书下酒的典故，但我猜想当晚读书之前的苏子美一定是吃过了不少食物充饥。2005年的时候，我几乎到了无米下炊的地步。家徒四壁，女儿即将来到这个美好的尘世，我早已无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洒脱，对于那些价格不菲的图书，我只能远远地观望以解相思之苦。我开始不得为了稿费而读书、写作。因为文字功底的不足，我的纪实稿中标点符号和错字不少，好在那时我有个关系不错的"老铁"，与我同在一个部门的中文本科毕业的老哥。我夜以继日地写，他夜以继日地改。最终那些成百上千的稿费如冬日大树上为数不多的枯叶一样渐次飘来，温暖着我的身体和心灵。我想这位"老铁"应该是我的恩人，而文字和书本则应该是我们共同的恩人，是文字和书本使我们在平淡的日子和庸俗尘世不忘初心，并努力保留着一份难得的做人的本真。
不久以后，我这位"老铁"离开了县局机关综走上了基层派出所所长的岗位，在这位"老铁"的关怀与督促下，我也在迟于他两年之后走了同样的基层岗位。我们都受到过那些在业务部门中成长起来的"破案能手"们同事的质疑，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出"儒雅"的困境的，但我是靠那些法律的指引才摆脱了"困境，事实证明书本能引领任何人带上梦想突出重围。就在去年，在没有太多耽搁业务工作的情况下我勇敢地参加了"末代司考"，尽管最终以不足300分的结局铩羽而归，但在最能检验一个农村派出所的破获刑案、移送犯罪嫌疑人等多项指标上，我也没有落败，我也用"法治思维"战胜了诸多困难从文学、历史到哲学，从儒家、法家到道家，从无书可读、无暇可读、无资可读到如今的有书可读、有暇可读、有资可读，我除了感谢读书，我还能感谢什么呢？！
世上人事无穷，越干越做不了，我辈光阴有限，越读越见"清高"。因了这"清高"我没少吃苦头，便如果生命可以重新来过，我想我还会如是选择。
"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观书一卷必有一卷的收益，观书一日必有观书一日的成果。人心易反，世事易变，唯有书之忠诚是永恒的，随悲随喜，妙不可言。
丁酉年腊月二十六日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