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課抄了周夢蝶先生的詩歌《樹》。清晨抄讀這首小詩時,不知爲什麽想起了梵高曾説过的一段話:“我把畫架擺在果樹园裡,在室外光下畫了一幅油畫——淡紫色的耕地,一道蘆葦篱笆,两株玫瑰紅色的桃樹,衬着一片明快的藍色与白色的天空。這大概是我所畫的最好的一幅風景畫。”我在《渴望生活》中讀到的梵高——生活固然幽暗如夜,但理想與激情如星光爲他加冕——他血管中激蕩的癲狂多似周夢蝶筆下樹的生發与呐喊?梵高的畫,周夢蝶的詩,透着一種“霜雪淬礪的生命滋味”,壓在一個“冷冷”上。最終,樹蒼翠一片,成就了自我。只是這一刻的來到,也是人心最孤寂的時刻。於梵高,於周夢蝶,自我何尝不是在這般的孤獨中保有與滋餋的?
中秋假期已經结束了,説是三天,實際是算上了一個雙休日,但於我們而言這樣的假日實属難得。教書這活,原本應該是很神聖的一個事業,從事這项工作的人也應該有一種自豪感或幸福吧。然而,教了三十幾年書後,到現在什麽感也没有了,或者説從來就没有什麽感过。我很害怕或很討厭的一種狀態就是倦怠,所以我一直努力着在教書上課,可是最近一個時期,我發覺倦怠感正在一點點地侵蝕着我,竟讓我無從抗拒!這當然是我自身的原因。改變不了環境,又不能改變自己去適應環境,“看不慣”已經變成了頑疾。有智者説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的人是格局不够,我當然無法達到智者的高度,但我要表達一下對自己的看不慣總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了吧。
我不知道别人是否有這種倦怠感和不幸福感,至少我現在感觉到了。而這種感覺除了我自身的原因之外,還有就是我所處的環境。俗話説:“物傷其類,兔死狐悲。”當一名教師連最起碼的人格和尊嚴都没有時,還奢談什麽自豪感和幸福感?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所幸的是,每天胡思亂想,我倒是很少有睡不着覺的時候——衹要我想睡時,躺在床上,片刻工夫就會進入夢鄉。有時我聽着别人因晚上睡不着覺而産生無盡的苦恼時,我倒頗有幾分艶羡,我能睡得着並不是因爲我活得比别人舒坦,我能頭沾上枕頭就進入夢鄉,是因爲那一刻我衹想着睡觉,其他的什麽都已經离我遠去,用老百姓的話説,就是“没心没肺”。實際上,我並不是一個没有心肺的人,我也有心事兒,而且有些事兒還真不好對他人傾訴,好在我還有書可讀,有詩有可抄,有字可寫。喝喝茶水,聽聽音樂,看看電視,把那些就是睡不着覺也無法解决的事暫時抛到九霄云外。
今天是八月既望,天上一輪明月。有幾天晚上没有去西城區走步鍛練了,説是倦乏了,倒不如説有些倦怠了。我很害怕也很討厭這樣一種狀態。已經堅持了好多年了,不能就这樣中斷了。
九月二十五日,是魯迅先生誕辰紀念日。有一段時没讀大先生的文章了,寫字説話都没有了底氣。录魯迅的一首詩以表心意:靈臺無計逃神矢,風雨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軒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