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真是个好东西,人们利用它的最大价值获取各种资源和利益,我却只用它记录了生活。岁月轻悄悄地飘过,几乎不留痕迹,微信里的留存,能帮你记住一些走过的时日,比如说,当你莫名地感到今天的陌生和寥落时,打开相册,翻阅你去年的今日,前年的今日,乃至更前一些年的今日,回头看看摄过的影、说过的话、读过的文---于我而言,尤其有趣的是看看我女儿如何慢慢长大,这样一来,便于流淌的记忆中找回了一些更年轻的岁月,日子会温馨许多。
可惜的是,2011年才有了微信,遗憾的是,我于2015年才学会了使用。2016年6月1日,苗和我发了一个有趣的牢骚,我把它记录在了微信里,从那一年起,我才特别关注起了“六•一”这个与我的孩子渐行渐远的节日。
那时苗读初二,是我的学生,我们每天一起上下学,走在路上,我常常让她梳理出中国古代史的线索,她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嫌我这语文老师管得太宽。你若答应与她绕道沿河滨里的橡皮坝走一圈,她会忘乎所以地说:大哥领你去看新开的玫瑰。
2016年6月1日, 苗上完满满的9节课后,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来办公室找我,繁重的生地复习让她恼红了脸,她抱怨说:“你若再不给我过儿童节,我眼看就该过妇女节了",我听了觉得很好笑,就慷慨地让出一点时间陪她去白云闲逛。我提着一袋子学生的作文,她背着一书包自己的作业,我们于夏日的傍晚在街头小吃的烟雾缭绕中闲游,遇到几个我班里的学生,他们用躲闪又惊讶的眼神偷看我,我对苗说,他们一定是在笑话老王也挤在小吃摊旁撸串,苗却说,他们那是在羡慕我有个好妈。我们排在长长的队伍中等着新疆小后生的羊肉串时,苗盯着前面几个穿着炫彩服饰画着彩妆的小女孩,她们叽叽喳喳的,像一群麻雀,苗与我悄言,说那些女孩子和她小时候一样,也是舍不得洗去眼皮子上亮晶晶的妆容。她说着,眼睛仍然盯着那一群麻雀,我突然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大概连她都不自知的怅然。
是啊,每个孩子的童年,似乎都只是在空蒙的时光中眨巴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睛。
直至今日,苗幼儿园时的大风筝还安然地躺在地下室的脚落,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多年前的春天我曾带着她在九中的土操场放了一个下午,春寒料峭,苗玩得不肯回家,后来终于收了线,我许诺她周末再来,等天暖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然而如今想来,多少个暖和的周末过去了,那竟是唯一的一次。
苗的第一双杂牌旱冰鞋才花了一百多元,却载着她如一条梭子鱼般在小区的夕阳余晖中从六岁穿梭到十二岁。后来那双米高牌的是苗的第二双旱冰鞋,我满以为她能将这双价值千元的鞋子利用到极至,至少也能滑上个七八年,直到她长成再不需要滑旱冰的大人。然而没等她那潇洒的倒滑流畅成柔和的线条,一个转身,她串出一大截的身体在一群更小的小朋友中已然显出了极度的不合时宜,她极不情愿地回到书桌旁,旱冰鞋从此闲置。我总想着物有所值,欲把它送给小一些的侄儿,苗不肯,说放假还要滑,可是假已放了数不清多少次了,却似乎一次也没有滑过。
还有一辆捷安特赛车,那是奖励苗小升初考到290分买的,苗视若宝马,蹶着屁股疯狂地飙了一个暑期,可是一上初中,钦羡的目光立马转向了骑着电动车的高年级同学,崭新的赛车从此闲置,新买的电动车载着她一路奔向高中,高中毕业了,车子仍然完好无损,我说挺好的车子没有用了,苗说有用有用,她还要骑,可是脱了校服换上裙子,散开马尾长发飘飘,她骑上去又下来,说还是步行吧。
还有多少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事情和物件,都曾带着美好的期许与苗的童年做过不紧不慢的约定,可无论这约定有多么切近或者遥远,最后几乎都在岁月的角落里蒙了灰尘,年年加厚,以至于渐渐失去了期许的颜色。
苗5年前的那句经典抱怨一直留存在我绵长不绝的微信相册里,启发我给越来越大的孩子们过起了儿童节,包括我那已经参加工作的外甥和即将大学毕业的侄儿,外甥收了红包,与我调侃,说他是个过期的儿童。其实不然,我这样做,并不是矫情地拒绝他们长大,更不是没出息到恐慌自己老去,只是觉得,无论他们长大到多么成熟多么富有智慧,我还是希望,他们都能在自己的内心辟出一小块地方,来安放那清澈如水的童话世界。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世界,世间万物,皆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