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刀

直到现在,我依然做着那个梦,在开往更南方的绿色列车上,姑娘们在闷热中旋转、歌唱。我剃着光头,依在铁皮窗前,风呼啦啦的刮过,望着更前方的道路,傻笑。


kawa , [七罪宗] seven deadly sins - Greed 貪慾 , 210x297 , digital painting , 2019


而在这之前的日子里,我都未曾见过那辆绿色列车,日子也总是过的平淡,“生活”一词在我心中也未曾有过概念。甚至连我四周的人也更愿意去刻意回避它。  因为生活对于那时候的人更多的是磨砺吧。  我的童年也是这样,从我落地后的记忆就停留在数不清的暴力之上,我的父亲是一个小偷,当然童年的我,也未曾明白周围的大人为何总是对我指指点点,甚至在我出现时叫走自家孩子,但不明白归不明白,自己却早已被像烙铁一样烧的通红,于是我学会了假笑和奉承,大人们对我的态度也稍微好了起来,我却始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比起这些,身体上也留下了显而易见的伤疤,后脑勺被酒杯砸的长不出头发,手也被扳断,有一次被青石板砸头,让我有了死亡体验。  说起来,经历过这些的我,或许真的酷的不得了。  而我也记得,那年夏天母亲带着我坐在绿皮火车上,我蜷缩在车厢的行李架上,母亲在下面拨着橘子,伴随着火车的轰鸣,我离开家越来越远,仿佛暂时让我逃离一切。  炎热,快乐。  五天后,我回到了家,我恨这一切。

我的家是一个小地方,多人挤在不大的院子里,院子里有学校,医院以及一个小剧院,而像我这样的人,就是依附在这个小地方的碎叶,时代变迁之后,那里的小剧院也被拆掉了,只剩下几栋破烂的小楼。  剧院拆掉的那几天,我和一群其他的小朋友便跑到废墟上打起了枪战,这里成了我门暂时的乐园,玩着玩着,我们发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洞口。  齐头望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不时吹来刺骨的风。  “进去吧。”不知何人提议,我们几个一头钻了进去。  黑色将众人吞噬,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缺氧,我开始了旋转,洞壁忽大忽小,我不停的前进着,却不知道是通往何处,但我又不想回头,不想去面对外面的世界,耳边传来了时钟的滴嗒声,我想起了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动画片,里面有一只蒙面的鸭子,在黑夜里穿梭,就像我现在一样。  “回去吧!”  这时候有人说话了,我转过头望去。  那人瞪着眼睛,满头大汗。  我方才回过神来,原来我们走得太远。  说话的是我的玩伴,R,我永远记得他那时候的表情,坚毅又带着一点怯弱。  于是我们回头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我、R和X。  在将来的日子里,我们也一同走过。  没回头的人呢?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连他们的名字都无法记得。  我只知道他们有的人疯了,有的人吸毒死了,就像这小地方大多数父辈的生活轨迹一般。  而作为少数回头的人,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还没走出那个洞穴。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走马灯,初中的我目睹了母亲调入金融陷阱,经历了各种考试失利,早恋,失去至亲,失恋,沉迷游戏,网恋,打工,上大学,堕胎,找到人生目标,找到值得托付的爱人之类的流水账。其实我从未有过成长,也没未曾去反省过自己的人生,反而慢慢的失去了感情。  从一开始自己将自己关起来,再到把自己放出来,将大家关进来。  一切都没有改变过,人生就这样开始了循环。  我的童年让我只会去相信与关心少数几个人,让我在别人的葬礼上和婚礼上也无法找到哭和笑的区别。  在我二十五岁后,开始考虑着如何去死,考虑着人生存在的意义。  我将外放出的努力和天分演给其他人看,也只是不想成为“小地方父辈”那样活着的人,至少不想别人认为我是那样的。  渐渐的,我很少回母亲家,开始认识不到金钱的价值,疏远朋友。  然后,我迎来了挚友的逝去。  我才发现,我并不是最脆弱的那一个,曾经唤我们回去的他,才是。  然尔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这世界就是这样魔幻,自己已经站上了五千层的摩天楼顶,却有人先自己一步跳下了。  然后我怕了,所以我才是最脆弱的那一个吧,抱歉,我并不是不想死了,我只是怕死了。  但比起怕死,我现在更怕失去。

我想我的人生还是太短了,能说的也太少。  但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工作结束后,放空的无聊时光,于是我写下这些企图唤起我自己的一点什么。  结果是,并没有。  因为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有点讽刺,现在的我还要躺在床上,等待我那瘾君子父亲发疯结束,才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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