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
最近几天消化不好,这大概是中年——或许是老年?——常有的情况。总之今天预约了医生做诊察。时间是下午两点半,现在刚进完餐,是十二点四十五分,我还有充裕的时间用来换上正装,戴好我的劳力士金表——虽然那只是块能显示时间的上了金漆的塑料,但是,请允许我将其幻想成纯金的吧!
差不多一点半,我将门用大锁锁好准备去医院了。这一区别的人几乎都是不锁门的,至少不会像我一样上大锁。毕竟我们这儿的人家里也没什么值得光顾的物什。更何况相邻两家房门间的门框已经被“节省”掉了,——也许现在那些资本家正在讨论如何把墙壁也“节省”掉呢!——在这样的墙面上加装个大锁可不是易事。或许是因为我没有邻居,又或许是因为我这人比较固执,我终于在某天装上了这该死的铁坨坨。我大约是个矜持的人吧,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一路上仍是十分吵闹,隐约记得七十多年前是卖手机,卖首饰,现在卖的就是些我听不懂的东西喽。
其他建筑光怪陆离,医院到是清一色的白色,在建筑群里显得朴素却显眼。我记得有段时间医院也是五颜六色的…是哪段时间来着?不记得了,那好像是为了让大众感受到他们似火的热情。后来好像是因为这样的设计不但没能为他们带来收入的提高,反而降低了它们在建筑群中的辨识度,他们就又调成了清一色的白——高强度硬化液晶筑材在调色方面是很方便的。
过了区边界就是另一个区了,另一个更大的区。我所预约的那所医院就横跨在这条区边界上。
一大块医院就立在那里,两侧的区边界延伸开来,显得十分空旷,让人不得不羡慕它对空间的奢侈挥霍。
走进医院,升上房间,见到了我的问诊医生,旁边立着个护士。
前面有一位女士正在进行结果的问询。他们交流了一会儿,她得到了结果就走了。什么?你问我她长什么样子?一位绅士怎会无礼而莽撞地观察一位女士!
我坐了下来,医生先用机器扫了我的脸,用我的本月剩余医保额度支付了本次问诊的费用,而后用一种古怪的机器笼住了我的头。
医生开始提问:“出生日期?”
我感到有些错愕,但还是如实回答:“2023年3月21日。”
“血型?”
“B型。”
“归属地?”
“贫下区。”
“问诊原因?”
“消化不良。”
…
医生问了我许多一般信息,最后说了句:“您很健康,我未曾见过您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如此健康的人。”
我将信将疑地离开了——也许他们用什么别的方法探查了我的健康状况吧?出了医院,我的“劳力士金表”时针指向了四,这问诊居然能用两个小时…那帮家伙的效率真是有待提高!
咦?表好像变重了…不管了,指针能走就好。
外:
今日或将成就医学史上又一里程碑,脑科学泰斗陈康平博士即将进行世界上第一例人工对人记忆修改实验。接受实验的是富上区百大富豪之一的康斯坦德·皮埃尔。而我,则将作为陈博士的助手亲自用笔记录,见证这一切。
据传,皮埃尔先生幼年丧失父母,后发奋自强,进入富上区成为百大富豪之一后又接连失去妻子与女儿,于是决定倾其所有奉献于人类的发展。在捐款建成了一座座贫民楼、孤儿院后,一贫如洗的他欣然接受陈博士的邀请,约定在这栋顶尖医院中将他最后剩余的生命奉献给人类的科学事业。
今日,便是皮埃尔先生与陈博士约好的日子。
皮埃尔先生早早地来到了实验室。这里的布置很简洁,就像这间医院其他的诊室一样,多出来的只是吊在上方的一台脑科学仪器。皮埃尔先生十分健硕,双目中却有着浓得能渗出水的哀伤。
“那么,先填份表吧,皮埃尔先生。”陈博士提议。皮埃尔先生缓缓点头,接过了纸笔。
“忘却哀愁?”皮埃尔先生看向陈博士。
“是的,”陈博士拉过来一台吊着的仪器,“忘却哀愁。皮埃尔先生,等会儿我将会问您几个问题,请您如实回答。”
皮埃尔先生将一起拉了过去戴在头上,以示明白。他似乎恨不得快些结束这一切。
陈博士打开开关,问:“出生日期?”
“2023年3月21日。”
陈博士开始调整皮埃尔先生的脑内结构…
“出生日期?”
“2024年7月18日。”
伴随着重要问题被确认,陈博士露出了灿烂得让人惊悚的笑容,自语道:“很快就好了。”我的后背突地有些发凉,却忍不住激动得有些颤抖。
陈博士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进行最后的调整。
“出生日期?”
他顿了一下,“2023年3月21日。”
“血型?”
“B型。”
“归属地?”
“贫下区。”
“问诊原因?”
“消化不良。”
…
最后,陈博士对他说:“您很健康,我未曾见过您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如此健康的人。”
他离开了,眼中只有些许迷惑,而无半点哀伤。
第一例人工对人记忆修改实验,圆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