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苔花》

上一章|苔花06步入机关，曲意逢迎

我的离开不是主动的，而是被逼无奈。

如果说之前我还抱有幻想，那么后来的事情则彻底寒了我的心。它让我看透了寒门学子前程攀爬的艰难，也让我明白，依附别人远远不如打造自己。

那天全处突然开大会，我作为文字记录人员参与了这次会议，会议目的主要是研究一下执法中队的事情。执法中队里面好像出了内鬼，总有渣土车在夜里往城郊倾倒建筑垃圾，孙处长被接连不断的市民投诉给烦透了。

谭处长作为分管负责人，先把事情大概简单说明了下。紧接着，孙处长发话了，“大家对这件事情一定要高度重视，仔细研究应对策略。现在大家分头讨论一下，十分钟之后，阐述相应意见。”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如同赶集买菜一样喧哗起来。我静静地看着这些人，眼光有些冷漠，这些人的意见充其量只是参考，因为班子成员会上午就已经开过了。

也就是说，对于怎么做，领导们早就有了定论，现在让大家积极建言，出谋划策，顶多就是个形式。

果不其然，十分钟过后，中层干部们简单提了下自己的想法，可是孙处长一个想法也没有吸收，直接拍板，“建议加强车辆监管中心对于执法中队的监测力度，夜间专门安排人手进行实时监督，而且还要从机关上抽调一名骨干，负责此项工作。小鱼年轻力壮，又是男性，就定他吧。”

我还在记录着，听到这个消息诚惶诚恐，对于领导的高度重视特别感动，然而后面的事情的发展状况，远远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这是一条很深的套路，只是我当时还太年轻，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就这样，我被安排到了监管中心值夜班。每隔两个小时，我就要给中队外出人员打电话询问情况。刚开始的第一个星期，我的心情还是十分激动的，我简单地以为这是领导委以重任，不久之后就会提拔我的迹象。

监管中心李主任称我为孙处长安排的“钦差大臣”，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亲切地说道：“小鱼，领导对你委以重任，你要好好表现，将来升官发财，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赶紧乐呵呵地回复他：“李主任，客气了，我只是换了下工作岗位而已。”

李主任紧接着说：“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我提，我安排人给你置办。”

“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能够应付得来。”我满怀感激地回道。

听我说完，李主任还想对我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硬憋回去了，只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以至于我隐隐约约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久，这种预感就被证实了！

上班没几天，负责监管中心日常工作的组长小楚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韩小鱼，这是咱们这一周的值班安排表，你值一三五。”她盛气凌人地说道。

我心中不忿，“爷们可是机关上下来的钦差。就是李主任，也得对我客客气气，你算老几，竟敢直呼其名？”

小楚是个女孩子，比我小好几岁，从礼数上来讲，直呼其名是对我的大不敬，就算你不称呼我韩主任，也应该称呼下韩哥。我觉得自己不会在这里呆太久，所以没怎么理会她，“年轻人嘛，图样图森破！”

后来我发现，她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而我好像真归她管了，永远回不去了。她愈加霸道起来，至于她为什么这么霸道？我却没有深究。

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口蜜腹剑、狐假虎威。细思极恐，小楚之所以敢如此对付我，是因为后面有人支持。支持她这样做的不仅是有李主任，还有后面的“大头儿”孙处长！

我秉性善良，对于别人能帮就帮。小楚是我的晚辈，她刚来的时候，我对她客客气气，不停地提醒指点，担心她会吃哪怕一点点的小亏。可她现在只是一个没有级别的组长，就对我颐指气使，我开始质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或许我忘记了，尘世中最善变的就是人了。善良的本质是好的，而且善良的初心不应该因外物而改变，但是善良也要讲方法，也要看跟谁讲！

在这里，除了看监控就是玩游戏。本质上，我干的就是保安的活儿，只不过比他们轻松些。我坐在办公椅上，听到最多的是哭喊着要离开的声音。

这里似乎是一个别遗忘的角落，只不过条件比垃圾处理厂好一些。旁边的两个小姑娘，都还没有找对象，整天吵吵着不是考这里就是考那里，恨不得赶紧插上翅膀火速逃离。

我有些幸灾乐祸，想要飞走，那得需要实力，可是之后我就不这么想了，因为我很快和她们的处境一模一样了。

一个星期后，逐渐升起的担忧好像一片巨大的蘑菇云笼罩在我的头上。我担心再也不能回到从前。因为工作都是夜班，我是不能和机关里的其他同事所接触的。蔡科长有时候会喊我去帮忙。我硬着头皮过去，帮他弄完材料以后，小心试探地问道：“科长，我还要在那里呆多长时间啊？”

“这个，上面还没有安排，你先呆在那里，到时候我会去问问。”蔡科长有些含糊其辞，这让我愈加不安。

值了一宿的班，白天所要做的就是倒头就睡。《论语·公冶长》中宰予昼寝，孔子骂他：“朽木 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别人都觉得宰予很不幸，可是我倒觉得宰予挺幸福的，毕竟还有人骂他，而我竟好像不存在一般！

还好我就住在单位的后面，做什么事情都很方便。我躲在屋里，黏在床上，可睡着比醒着还要清醒。我听着前面科室里有说有笑的声音，越来越觉得这些繁华与我无关。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一个异乡人，一个局外人，茫然四顾，举目无亲，这种痛苦又要跟谁说，又能跟谁说呢？

又过了一个星期，蔡科长让我到科室帮忙。我又问了下：“蔡科长，我的夜班要到什么时候啊？我看咱们科室就你一个人，我想回来帮忙。”

“你再等等，我跟申处长说一声。”他的态度依旧闪烁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趁着工作的机会，我上去找了下古大姐。古大姐是老干部科科长，为人十分热心，是我难得的贵人。每次我有心事的时候，她都会帮我解忧，渐渐地我们成了朋友，知心的那种。

“古姐，好久不见啊，你还好么？”

“挺好的，最近怎么没见你？”古大姐疑惑地问我。

“我现在去监管中心那边帮忙了，领导说中队那边出了问题，让我晚上盯着。”

“多长时间了？”她关心地问道。

“两个星期多了，我一直想回来，可是蔡科长老是让我等一等，你说我还能再回到机关么？”

古大姐没说话，而是走到门前，往外看了下，然后关紧了门：“小鱼，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领导肯定是盯上你了！”

一听这话，我的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不会是领导不让我回来了，只是找个理由让我离开机关吧？”

“这倒是很有可能，机关上的编制很紧张，你这没钱没关系的，多占一个位置，别人就少一个位置，要知道大家都削尖了脑袋往这里进呢！”

“可之前是孙处长把我招进来的啊，他可是一把手啊，别人不会不卖给他面子的。”

“也就是咱俩说，你可别往外传，孙处长这人出了名的小心眼，你指不定哪里得罪了他。就拿你这个安保科来说，并不是蔡科长他们来了才新设的安保科，而是安保科一直存在。早些时候，是单位上的老包负责安保科，底下跟着一大帮保安。后来不知道怎么没有伺候好孙处长，孙处长直接就把安保科给撤了，这样一来，老包科长就只能在办公室打打杂。可孙处长还是觉得他碍眼，就直接把他下放到其他三级单位了，在下级单位，他顶多是个小中层。老包科长那时候得有五十多岁了，一看形势不好，直接办了内退，手续都是我给他办的。”

“好可怜啊！幸好老包科长年龄大，还能逃过这一劫。我该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

“你要努力考出去，咱们这个单位人太多，有心眼的人也太多，处处拉关系，你不适合这里。再说了这个单位你还不明白么，就是个受气受穷的单位。办事的时候，从来都是我求别人，而不是别人求我。有一次例外，我一个同学承包了一片农场，急需大粪做肥料，就找到了我。结果我还没有帮上忙，现在都是化粪池了。”

听到这里，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但是转念一想，古大姐说得确实在理，就回道：“姐，谢谢你，你说得太对了，我试一把，只是最近没怎么努力，不知道行不行？”

“试一试吧！这么年轻，不努力怎么能行？”

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匆匆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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