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到齐齐哈尔后,迷迷糊糊地又买了火车票,直奔加格达奇(地级市);随后搭上一辆见站就停的火车,“咣当”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一个叫“什么河”的地方,行政归属,应该是内蒙古额尔古纳左旗隶属下的一个县城。
我们目的地就是这个县城,大小应该和小时候住过的石磨村差不多,但人口应该没有水磨村多。
县城前前后后就是两三排木板铺的街道或者胡同,长约百十米。
全县90%的房子都是木质结构,我们住进县政府招待所,一个大通炕房间,我们四个人住一个房间。
这个小县城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见识一,火墙火炕是真暖乎也真烤得邪乎,东北人有句话“脱得光睡得香”,大冬天,外面零下四十多度,屋里热气腾腾,衣服脱光钻进软软的被窝,身体充分放松,睡得够香;
见识二,小县城冬天人确实很少,大部分劳动力都上山伐木了,因为冰天雪地容易把伐下的木材运到山下距火车站不远的木材堆放点;
见识三,小县城的东西奇贵,比如一盒北京仅仅卖0.64元的上海产凤凰牌过滤嘴香烟,这里开价大约8-10元,没有什么新鲜食品,商店里的东西几乎全是罐装的,价格也比北京高出四五倍以上;
见识四,他们的干部介绍,伐木期间一个外地来的最普通的工人,上山5个月,除去开销,最少都能拿走上万元,而本地人的收入更高,这令我特别垂涎;
见识五,一年就忙山林上冻那几个月,除此之外基本就没事可做了;
见识六,卫生条件极为不堪,冬天特别冷,这里人还是坚持外面如厕。特别是大解,是对身体抗寒能力绝对考验。而且由于温度太低,厕内污物堆积甚高,稍不留神就会有冰冷冷的硬物和臀部亲密接触。我是不能忍受的,七天大解两次,都是中午跑到百米以外背人背风又朝阳的位置快速完成;
见识七,酒在这里是最重要的。好像最受欢迎的还是北大仓这个牌子;
见识八,林区防火意识超强,处处有提示,人人都监督,各个都自觉,吸烟绝不会在室外进行。
此处饮酒成风,我们的工作因为酒几乎无法展开。
毕竟我们是北京来的“客人”,拿着国家级研究院的介绍信,在那里一共呆了一个星期,每天都是两顿酒,起码五六个贼老硬的大菜伺候,外加数不清的“北大仓”白酒等着。
林区人都是超级热情好爽,他们饮酒,都是大杯,那时候没有公款吃喝一说,全是个人掏腰包请客,公安局、林业局是这里的大局,几个局长副局长轮流坐庄。
“瞎应付”师傅一开始还和人家冲大,喝了两次,原形毕露,只好点到为止以茶代酒。
我本来就不会喝酒,更知道这里的深浅(部队过节喝酒,大醉情况常见,我是能闪就闪,不能闪就装怂),所以象征性地陪陪,浅尝辄止。
林区干部很义气,也不逼我们陪酒,他们自己之间斗酒取乐,我们在边上只当看客,尽管如此,也要少喝一些奉陪,耵聍大醉没有,但是晕晕乎乎可是一天必有两次,工作基本进行不下去。
“瞎应付”师傅的本领,这次出差我算领教。
我们的试验应该是全天气温最低的时段进行,一般都是在凌晨,他贪睡不起,别人也不督促,最后选择了一个温度不低的时辰完成数据采集。
我问这样做行吗?他的回答特别简单,只要项目鉴定会通过,一切Ok。
至于“产品”能不能生产,生产出来的东西能不能用,和“瞎应付”师傅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只要鉴定蒙混过关,就算科研成果。
河北固安那边也不吃亏,额尔古纳左旗下属的这个林业局确实是“肥的流油”,把钱当纸。
经过“瞎应付”师傅的白忽和陪酒,人家几个领导酒桌上当场拍板,立刻下订单,固安县两个人高高兴兴地拿到好几万元汇票(产品预付金),不管鉴定会的结果如何,就忙着要回厂生产去了。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产品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各取所需,那个林业局也确实没把这笔交易当回事,他们似乎看中的就是参与了一项国家级研究院的实验,所以即使是产品不好用或者根本不能用,也无所谓。
或许我这个人有点直直钩钩,难以理解、领会和贯彻执行“瞎应付”师傅的想法、思路和指令,所以以后人家就不带我玩了。
正如“瞎应付”师傅所言,他的项目果然顺利通过了鉴定。他的“论文”虽然算是过关,可没有在任何科技杂志发表。
我估计“瞎应付”心知肚明,悄悄地把项目应付完,目的就达到了,如果真在什么科技杂志发表,闹不好出点什么幺蛾子,反倒无趣。
几十年来,为这种大白忽和瞎对付所造成的后果,中国人民不知道付出了多大代价。
这种根深于中国社会深层次的惰性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至今仍然有其市场,继续伤害着这个社会的机体。
无论是我那时候的感慨,还是我今天的感慨,抑或是您的感慨,可能有所不同,或许我们之间唯一相同的是,希望这种大白忽后面的瞎对付,越少越好,最好杜绝。
“瞎应付”师傅是不能做科研的,一切如胜业师傅所料,三个字概况:瞎胡闹。
据说我上大学不久,农研院进一步改革。
“瞎应付”师傅适应了新的形势,在沙滩路111号农研院外墙的一个临街房子里,开办了一个农机配件和服务公司,继续经营着他的瞎应付和大白忽。
当然,少不了“中国式酒局”这一套。
“瞎应付”这种人,在当时的农研院属少数另类,但在当今社会,这种人不算少。
“瞎应付”师傅拿着中国农研院这个国内顶级科研院的介绍信,完成了固安县一个工厂和遥远的大兴安岭一个县城的“项目”对接,其中自己是不是得到什么好处,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据我所知,“瞎应付”后来和固安县那个工厂的李厂长,往来相当密切,不知道又琢磨什么新的“对接”招数了呢。
图片:大兴安岭的小镇子(资料选自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