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前就知道灵川有一个迪塘古村,原名叠塘村,属于桂林市灵川县灵田镇四联村,距市区20多公里。驾车沿着桂林至灵田公路到四联村委后往北岔入乡村小路,穿过一重又一重的田野荒坡就到了藏在一片茫茫山岭中的古村-迪塘。
这是一个全村都姓李的小山村,有600多人,村头的李氏宗祠是一座高耸着马头墙的徽式古建筑,李氏族谱清晰地记载先祖李以果于明朝洪武年间从江西同邑西岸村迁居至此。中国有很多乡村都是家族形成的,一个姓就是一个村,绝无杂姓,最初的第一代先祖带着家人在荒山野岭上披荆斩棘开基立业,经过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的传承繁衍而兴旺成村,这是中国乡村的特色,也是一部中国人口繁衍发展史。
一条名叫迪溪的小河从村中蜿蜒穿过,纵横交叉的村巷从小河两岸向外延伸,连串起具有桂北民居特色的百余座古民居,构成了迪塘特色古民居建筑群。迪溪河东边山坡上的老屋以明代为主,而西边的建筑则以清朝居多。这些尚存的明清至民国的院宅老屋都是两、三层的小楼,各具特色,有的高而窄,有的矮而阔,放眼望去,宅子两端高耸着的鳌鱼墙、马头墙、清水墙层叠错落。如今,这些以栗色和苍灰色彩为基调的老屋,很多都瓦沿缺损,门漆脱落,墙壁斑驳陆离,一些楼栏瓦榭露出了破败的痕迹,透着一股苍凉之气。
迪塘村东边山坡上有一座类似炮楼的古门楼耸立在路边,门楼上刻有“毓水培风”四个鎏金大字,从这四个字的意思来看,古时的迪塘,应是一个文风鼎盛、人才辈出的山村。据写于民国二十二年(1931年)的李氏族谱记载,第一代先祖李以果曾在科举中应试中举曾任梧州府藤县教谕(正八品),明清两朝,村中计有子弟仕宦24人,其中,最为乡民称道的是明代崇祯癸未年(1643年)进士、官到兵部左侍郎兼左都御使(正三品)的李膺品。由此看,迪塘确是一处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
可惜李膺品生不逢时,此时的明王朝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但他以精忠报国之心力挽大厦将倾的明王朝,举起“反清复明”的大旗,以家财和历年的薪俸充军需,联合灵田、三街一带乡民,设立牛岭、薄岭、乌岭三隘,与桂林瞿式耜、全州张同敞组成犄角抗击清兵,并协助农民军领袖李定国取得桂林大捷,后又抗击清兵长达数年。但南明已腐朽透顶,在此亡国之际仍内斗不休,以致英雄无用武之地,最后在清兵的重重围剿之下走投无路,于1653年自刎而死以身报国,留下了一个山清水秀的乡间小村让后人凭吊。
在迪塘村现存百余座古民居中李膺品的故居“五叠堂”最大、最气派。宅院为“四水归堂”式建筑,采用五进制平面叠式构筑法,均用上好的砖、瓦精心构建,外观飞檐斗拱,青石柱础,威严高耸、气势雄伟,历经300余年仍然恢弘而立。故居年久失修的大门照壁上那有龙有凤的“福”字,虽然已经斑驳流离,但始终抹灭不掉它表现出来的喜庆魅力。
村里还有一座远近闻名的绣楼,绣楼的花窗和门檐上雕刻有各种麒麟怪兽、花鸟虫鱼,样式不一,其窗槅雕花不但工艺精湛,且几十扇窗槅的雕花几乎没有相同的,纵是历经百年,仍栩栩如生,精致细腻。这些窗花的造型极其复杂,纵使是科技发达的现代,要做出这些样式的窗花也有着相当的难度,让人实在是没办法不赞叹古人技艺之高超。不过这栋有着精湛工艺的古楼几近荒毁,偌大的楼宇里只有一户贫困的夫妻住在里面,绣楼已经有很多地方朽坏,如果再不加以维护,可能不久就会塌垮。
古村十分安静,窄窄地深巷子里很少有人走动,古宅大都关门挂锁,静得可以听见小河里的流水声。那些层叠的青瓦上积淀着不同朝代的尘土,凝重里带着纯粹和简朴,保持一份天然的率性和固执的洒脱。迪塘就像一个不曾被开启的故事,用自己独有的色调和风格静静地封存在小河边。沿着河边的青石板路走,眼前是一波一波的屋瓦,那些门楼和木窗倚靠在村巷子里,并不十分规则,村巷子里的石板路大都采用长条石镶边,不同质地、不同色彩的块料石嵌入其中,整个路面就显得整齐、美观、干净。此时,我在宁静中想象几百年前的迪塘,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其实,迪塘村曾经也有过繁华和喧闹,村边那条湘桂古商道上不知走过多少挑夫马帮和商客旅人,或许,村人坐在厅堂里喝茶的时候,也能清楚地听到马帮赶路的铃铛声。不过这条古商道随着时代的变迁早已废弃,多少喧嚣远去了。
走在狭小的村道上,这里的小桥、流水、人家,绣楼、深巷、枯树,散发着江南水乡的韵味。这个在一片茫茫山岭中守望了六百多年的古村仿佛还置身于明代的时光里,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们颇有不知有汉,何论魏晋的味道。我想如果没有现代化的公路通进村来,也许村民们还会衣着明代的服饰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吧?
随着时光流逝,所幸那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和被异族统治的封建时代已经被共和文明所取代,但那些古风不改、生活依旧的习俗正是中华文明五千年的延续,也是现代人在休闲时间里乐此不疲的去追寻和探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