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伊萨卡永远记在心上。
到那里去,是你的命中所定。
但是,请不要匆匆地到达,
最好要走很多年,
这样,当你登上那个岛屿,你已经老去,
满载着一生积累的财富,
而不要指望伊萨卡让你富有。
伊萨卡给了你神奇的旅程。
没有她,你就不会去远行。
而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留下给你,
如果你发现她清贫,她就并没有骗你。
那时,你早已满是智慧和历练,
你一定会明白,伊萨卡对你意味着什么。
——《伊萨卡》,康斯坦丁·卡瓦菲斯[希腊]
研究动觉,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琢磨书本上的文字、个案的案例,总觉得自己的理解不够清楚,我无法穿透它们。一方面,射手座变动星座的能量,既由外而内又由内而外,循环往复,相对应的感官也有这样的性质;另一方面,在四个身体基础感官中,动觉与自身意识强关联,意识无法对意识自身进行“正确”描述和理解,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当我好不容易意识到这一点时,对于久久不能动笔终感到释然。
还有一个原因,我的出生星图上,落在射手座的海王星紧密合相中天,这颗弥散和融合性质的行星,加上这一感官的特质,直至我仔细体会了自己生命里的本体动觉事件,它之于我才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下面这篇文字里,我会用不少故事,包括个人的一些经历和体验来分享对动觉-射手座的观察和理解。毕竟,“本体动觉”是代表着生命传记的感官,或许非如此,则不得其门而入。
催眠大师米尔顿.埃里克森,太阳与天王星合相在射手座,对分双子座冥王星。他一生被身体病痛侵扰,患有色盲、音盲和阅读障碍,在17岁时,又患上小儿麻痹症,他全身瘫痪,被医生宣告没几天活了,最好的结果也是终身瘫痪,永远也不能站起来。而他不仅活下来,还站了起来;不仅站了起来,再后来还独自划着独木舟畅游了密西西比河。
传说中,这位未来的催眠大师让自己的头脑和身体都放松下来(后者因瘫痪的缘故已经“放松”),专注地向着自己的内心,向着潜意识深处发问:“我的目标是站起来,请你引领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在寂静的内心深处,一幅细节生动的画面不断出现,是他小时候采摘苹果的样子,伸手去够树上的果实。
在全然放松又专注的状态下,他心中脑中不断想象和体验着这个画面。几周后,画面中关联到的肌肉恢复了轻微的行动能力。之后,他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直至康复。
这种让埃里克森从致命的袭击中恢复的最主要的力量,就是十二感官中的第三道大门,动觉,更准确的说法是“本体动觉”或“自身动觉”(The Sense of Self-Movement),也叫“肌肉觉”,对应射手座。
对于每个生命来说,在时间和空间维度上,“本体动觉”密切关联个体在许多领域的表现和发展。其中尤其重要的是,这是一个与“生命传记”有关的感官。
动觉首先是对自身图景的意识,
因为我们无法从外部观察自己。我们可以看到别人的身体,轮廓、前面和背面,看到他们怎样行走和动作,看到他们在大笑或是生气。同样的事情,对自己却做不到,除非在镜子面前。
或者,在自己心里。
要意识到自己身体的活动,需要内在建立起一个图景,一种意识,知道自己在怎样动,往哪里动,何时停止。从内在觉察自己的动,就是本体动觉的含义。
我有一小段印象深刻的记忆,是在小学高年级,11岁左右。那天,我如往常一样中午放学后去附近的外公家吃饭。走进楼左侧的一个狭窄的小巷,到尽头走一个向右的直角拐弯,再走几步再做一个向右的直角拐弯,就能进入单元门。这条路我已走过太多遍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唯独在那天,当我走到小巷尽头右拐的同时,一个声音,一个想法,一个问题,在脑海或是心中出现:“谁在拐弯?正在拐弯的,是谁?”,这时当然会有另一个声音回答:“我呀!”,“‘我’是谁?什么是‘我’?”
我一边慢慢上着楼梯,一边对这个漩涡一样的问题着了迷。是啊,“我”是什么,“我”是我出生以后来的吗?以前“我”在哪儿?以后呢?我死了以后“我”还在吗?……
十二个感官当然无一不与“我”有关。如果说触觉带来我与源头和母体的分离,形成我的边界(以皮肤为疆界),生命觉通过呼吸启动了我生命的钟摆,使我可以感知疼痛和自己的健康情况,那么,动觉,这关于对自我图景和动态的意识,就必然为“我”带来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个在动着的,是谁?”“我。”“我是谁?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的重要之处在于,它会给我们带来更为深入且清晰的自身意识,它也将带来另一个更深入的问题:我为何而动?我要去哪里?
“我在乎的是人为何而动,而不是如何动。”(皮娜.鲍什)
大汗引弓射雕,大雕在飞,手持的弓箭在移动,箭疾速飞出一击而中。这个过程中,至少有三个图景生成:一个是大雕飞翔的轨迹,运动瞬间前后的图景;另一个是自己,自己的位置是不动的?还是在移动的?姿态是怎样的?还有一个是从自己发出的箭,箭的运动图景。
想象这所有的图景衔接在一起,箭抵达之处和大雕抵达之处重叠,刹那间完成。这高度复杂的一系列动作里,什么是决定的因素?
我伸手去拿一只桌上静止的水杯,手从身躯这里出发,碰触握稳杯子移动到唇边,喝上了一口水。这简单日常的一系列动作里,什么是决定的因素?和刚才那个一样吗?
“他的想法已经等在目标点,然后再将他的身体带往那里。”(艾伯特.索斯曼,《十二感官》)
射雕者因有“我要射中那只大雕”的目标而射中,若不然,他就不会开始做准备,不会抬手张弓;我因有“我要喝水”的想法而喝到,如果我不是打算去拿杯子,手就不会开始向杯子移动;埃里克森因有“我想站起来”的愿望而开始向内心的深层意识寻找办法,从瘫痪中康复。愿望、想法、目标一旦撤出,那一系列图景就没有意义了,甚至根本不会发生。
那道著名的脑筋急转弯“把大象关进冰箱需要几步?”,让我们大脑陷入迷惑的正在于这是一个现实上不存在的目标,我怎么会想把大象关进冰箱呢?
题目跨过了我熟悉的动觉感官,却又要解答行动的操作步骤。事实上,这也是关于动觉的一个不错的隐喻,假设就有这样一个不合理的目标呢?
这是理解动觉本质的关键:“你必须从目标点出发,而不是从瞄准点出发。”
目标即是起点。
目标即是起点,意味着目标成为了“因”,而瞄准点这一方成为了“果”。这听起来和我们过去理解的因果不太一样。
奥德修斯在特洛伊战争后开始动身返家,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曲折后,结果他回到了伊萨卡;而“动觉”的看法是,本质上,是因为奥德修斯把伊萨卡放在心上,战争后他踏上了返家之路,这才有了那动人心弦的归乡旅程,一个英雄最重要的生命故事。
这并不是说我们把之前的因果顺序颠倒一下就更加正确。因果不是线性的,它有非常复杂的维度,既循环往复,又螺旋上升。
我的目标和计划是内在的,他人从外面看不见,他人从外面看到的是我做出了一个行动,行动带来一个结果。而我的出发点早已在内在设定好,行动是完成、抵达那个内外具在的目标点的过程。
形成我和大街上的人流车流来来往往交汇的行动,正是看不到的每个人内心的“计划和目标”。
致曾经目标迷茫的自己
落在中天射手座的海王星,对分着我在下中天的月亮土星的合相,又分别四分一宫的双鱼座金星,形成一个变动星座的T三角。我的“动觉”感官染上强烈的海王星-双鱼色彩,那既是有灵性直觉的,也是迷茫不清的。
90年代后期,大学毕业时,行进的冥王星正在经过我的中天和这颗射手座的海王星。因着一些“机缘巧合”,我迷糊着接受了,或是说随意地、勉强地接受了一个去日本留学的邀请和安排。我不想其它,毕业前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我只是自学着日语、办理着留学签证。
不好的感觉是从家人开始为我送行开始的,心里开始有一个声音说,“我不想”,可我说不出来。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到达东京,我住在朋友的父母家,每天穿过潮涌一般的人流,坐上经过最繁华地带的地铁,去上学。经济萧条时期,地铁上的人们,神情肃然,没有表情。我跟自己说,你太软弱了,再试试,你再试试。不行。我不要在这里。为什么?我不属于这里。这不是我要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走在路上,它几乎也能击倒我。
就这样,几十天后,我终于向安排此事的朋友提出,我要离开。这无疑是炸了雷。我只是沉默着坚持。“对不起,这是一个错误,我希望早点结束它。”
我回到家了,只是继续保持沉默。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很坏吧?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在黑沉沉的洞穴里。好几个月后,我收拾行李,决定回到北京重新开始。
这就是冥王星亲吻我年轻而迷茫的海王星时的经历。在巷道拐角发出的声音,是射手座海王星从天而降的启蒙;在毕业时,迷糊着没有自己的目标,逃避着现实接受亲朋安排,也是那弥散而融合的海王星能量,因此学日语办签证的这一系列行动都失去了意义。
带着痛苦的转化,冥王星送给我的礼物,就是,去掉那些虚假的掩饰,迷糊的逃避幻想,去面对你真正要什么,你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不知道?让我来抽走你脚下的地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的。
后来到现在,我也经历着大大小小目标迷茫的事件,在这T三角的循环往复里,发生-幻灭-学习。不同的是,当我学习占星学,做咨询师后,才能对这些内容不同却模式相同的事件有了越来越清楚的审视,以及,对曾经迷茫的那个自己的深深回望,和一个拥抱。这拥抱,让我在一个个当下,学会问自己:“你要什么?你要去哪儿?”
在今年5月末射手座月食发生的前后,来访中有不少是出生星图中的行星被月食相位触发而来咨询的人们。在咨询中,我不断坚定地发出那个问题:“你要去哪儿?你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目标即为起点。我回望和拥抱曾经目标迷茫,跌进洞穴的年轻的自己;我致敬与我有着相似的目标迷茫感的人们,星图中射手座能量被突显,寻找着道路的人们。你必须把心放在目标上,“你要把伊萨卡永远记在心上”。
致以深深的祝福。
(未完待续)
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
附录参考:
1. 12感官相关资料引自《十二感官——如何用健康的感官提升灵性》,艾伯特.索斯曼著,吕理玚译
2. 武志红博客,《米尔顿·埃里克森:疼痛铸就的催眠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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