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贵溪县的最南端有个古镇，叫冷水镇。镇不是很大，却整日里热闹非凡。因为离镇不远有个冷水林场，林场内有工人及家属一千多人，加上镇子周边村庄很多，人口比较密集，因此，镇上每天都显得格外热闹。

        镇上街面不是很宽，房屋大多是古建筑，商店也不多，所以每天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拥挤，特别是周末或是林场发工资的日子，街面人头攒动，好似赶集一般。老乡们会拿上鸡鸭或蛋类，甚或笋干、豆腐什么的土特产，拿到街上叫卖，然后换点油盐日用品。因是革命老区，政治环境相对宽松。

        镇子离贵溪县城有八十多公里路，离鹰潭市也有七十余公里，交通不是很方便。一般生活所需物品大家习惯拿上街互通有无。小镇虽不大却十分繁荣，许多外地人也来此做些小生意，这方土地在七十年代简直是世外桃源。

        冷水镇三面环山，唯有东面通向外地。一条溪流从镇中央穿过，大桥从桥墩到桥面均用青石垒砌，有三个桥孔。桥的二端各立着一对石狮子，甚是威武。

          潺潺溪流从桥下流过，溪水清澈见底，鱼儿游过都能看见。这条溪就是江西境内有名的泸溪，盛产鲈鱼、鲑鱼和黄角鱼，肉嫩味甘，没有泥腥味，特别好吃，是贵溪一绝。

        小镇四周树木参天，茂密成林，翠竹丛生，树木苍郁。小镇大路边有几株古樟树，枝干繁茂，树干粗壮得要几人合围，传说已达千年。

        镇子以桥为界分成二端，叫前街和后街，镇上房屋皆用粗大树木搭建，古色古香，雕梁画栋，别有风味。此处民风淳朴，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甚是安闲。

        月英妈素娥，自去年跟随胡姓青年离家出走，就在此处落脚。胡姓大分头在此重操旧业，每日里贩些日常用品、水果特产在镇上设滩叫卖。月英妈则帮忙打个帮手，烧饭做菜。俩人租住在镇东边一所老房子里，因经济不宽裕，只租了一间房，里边堆放货物，加上人居住，显得十分拥挤。

        素娥刚来时，觉得此处山青水秀，夏日清凉，好生欢喜。加上自己家也算半山区，所以呆着也习惯。

      可呆久了觉得这里太过闭塞，与外界往来不便，去个县城比到省城感觉还远。整天呆在小镇上渐渐有些乏味。

        俩人相识也不算太久，性格习惯有些差异，常常说不到一块去。一段时间新鲜劲过去，生活中只剩柴米油盐，为些琐事常常发生口角。大分头责怪素娥不会做生意，好吃懒做。素娥哪受过这气，在家月英爸当仙女供着，常责怪大分头不会照顾女人，俩人互不相让，经常争的面红耳赤。

      素娥人长得漂亮，细皮嫩肉，丰姿绰约。知道她是外地人后，林场一群小混混常以买东西为由，对她言语轻薄，有时还动手动脚。那大分头人在屋檐下，看到也不敢声张，怕吃眼前亏。回到家却责怪素娥招蜂引蝶。素娥是有苦说不出，怪大分头不敢挺身而出保护自己，让自己遭受屈辱。想想以前在家，丈夫宠爱自己，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二相比对，常怨言不断，俩人矛盾不断升级。

        在外日久素娥不免思念家人，想起当初月英爸对自己的种种好，想起可爱的女儿月英，想起一家人和睦幸福的生活，素娥悔恨不已，泪流满脸，时常夜不能寐，人也逐渐瘦弱下去。

        她几次梦到回了西山村，回到了丈夫和女儿身边，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可醒来却身在他乡。

      她常常想自己是无颜回西山村了，自己对不起月英爸，更对不起女儿。在女人将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年代，自己做的如此大逆不道，不要说被人唾骂指责，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谁会原谅她呢，娘家人或许都不会接受她。

        端午节就要临近，素娥更加思念亲人，她常会看着人群发呆，她想家，想亲人。

        这天素娥出滩，街上熙熙攘攘人流不断。忽然，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顾不上生意，急忙朝人群中找去。她看见前面匆匆行走的那人很像村口卖肉的庆根叔，她怕认错人，紧走二步一看，还真是。“庆根叔”素娥急忙叫道，“素娥，你怎么会在这”庆根叔见是素娥也觉得意外，“还真是你呀，庆根叔”，素娥激动得当街哭了起来，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别哭，别哭素娥，前面不远是我小姨子家，走，到家坐会，叔有事告诉你”。

        素娥随庆根叔来到小姨子家。刚坐下，庆根叔便迫不及待地告诉素娥她离家后家里发生的一切，特别提到月英爸拉石灰摔断肋骨、腿骨躺床上几个月的事，说罢叹口气，“你一走父女俩可怜哦，家不像家”。

      素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庆根小姨子一家不知发生何事，赶忙跑了出来，庆根叔忙解释“没事，没事，碰到个村里人”。庆根小姨忙着泡茶拿点心。

      “是我害了他爸，害了月英，都是我，都是我啊”，素娥泣不成声，不断自责。她想立刻回到家去，哪怕让月英爸痛打一顿，让村上人痛骂一通，她豁出去了。自己作的孽却让俩父女承担，她心里难受极了。

      “素娥啊，跟我明天一起回去吧，大家会原谅你的，家里需要你呀，月英还小，你怎么舍得啊”。“庆根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管他爸原不原谅，我都跟你回家”，素娥抹了把脸上的泪水。

      “我明天回去了，小姨子女儿前天出嫁，你如果要回去就一起走，不知你那位会不会放你走”。庆根叔慈爱地问她。“没事的，我和他没夫妻名份，腿生我脚上，他拦不住我”。素娥坚定地回道。“如有事，叫我姨夫他们出面，我谅他不敢乱来”。庆根叔宽慰着素娥。

        这天下午，素娥去商店给月英爸买了套衣服，也给月英买了块最时髦的粉红色的确良面料，另外还买了些当地土特产。她将这些东西寄放在庆根叔姨夫家。回家后她收拾了随身物品，拿袋子装好放在床底下。收拾完一切，她特地上街割了点肉，做了桌好吃的。

      傍晚，大分头回家看到一桌好菜，笑着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素娥直接告诉他，自己想家了，想女儿了，明天就走，这餐是告别饭。大分头起初不信，“那个家你还有脸回得去”。“回得去要回，回不去也要回，这里我是不想呆了”素娥坚定回答道。

      看她不像开玩笑，大分头慌了，“你回去了，我怎么办”。“我被你骗出来快一年了，家里变成啥样都不知道，我晚上睡不着，夜夜想家想女儿你知道吗，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恨自己当初鬼迷心窍，跟着你来到这里，现在我一天都不想呆了，哪怕回家给他爸打死，也要死在自己家乡，你在这好好过日子，我们好聚好散”。说完这些素娥忍不住流下泪水。

        看素娥意志这么坚定，大分头知道再劝也不可能将她留下了，再看看她如今的憔悴模样，一丝恻隐之心涌上心头，“走吧，走吧，当初也是我害的你离家出走，既然你真不想和我呆一起，我也不再勉强你，我这还有点余钱，你带着路上用，算我俩相识一场，早上六点有班车去贵溪，我就不送你了”。

        第二天一早，素娥拿上行李，看大分头拿被子蒙住脸，想和他告个别，张了张嘴，似乎没啥可说的，叹了口气，向街上走去。

        庆根叔已在桥头等着她，俩人相聚，直奔车站而去。素娥心里此刻只想早点回家，汽车带着尘埃一溜烟驶去。

家，我回来了……

未完待续(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