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蒋捷的《听雨》,人事沧桑,韶光不再,逝去的,或苦或甜,却也无奈。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
点滴到天明
有一次我下班开着车回家,那条东西走向的路上铺满了落日的余晖,云里透射出来的霞光似真似幻,我不由地把车停在路边,看到出神。想起十五六岁的时候,常常和雯在放学后爬到老房子南边的沙梁上看书聊天打闹嬉笑,夕阳染红了沙漠,在沙柳的缝隙里斑驳生春,那是我们的青春,单纯而美好,快乐又向上。
人到中年,尤其是女人,会常有郁郁寡欢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深觉人生的虚无,似乎一切努力和认真都毫无意义,忍不住地思索,逝去的时光和失去的东西,它们意义在哪里?
在于怀念吗?怀念难免感伤。
你可以说在于丰富了人生,好的坏的都让我们成长。
可我依然喜爱简单的快乐,似那个罗帐灯昏时分听雨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幸福单纯而美好。我稔知苦难的意义,一切失去的何尝不是苦难的一部分?苦难让我们深刻,就像失去让我们富足一样。
我明白,逝去的感受,不论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时隔多年,终究是淡化了的。撕心裂肺地哭过,绝望过,即使现在过得安稳知足,又怎么能化解当时那份折磨?如果时光穿梭,我像个路人一样看着那个我,依旧会为她感到伤心,只是,再难身临其境,无法安慰她,也无法陪她一起痛哭。
你说,忘掉苦难吧!多想想幸福的往事。
我记得第一次离家去大学就读,欣喜异常,母亲打点的行李沉甸甸,兄长陪我坐火车去学校。校园很大,下着细密的小雨,我们在校门外的一家小馆点了两个菜,哥哥还要了一瓶啤酒,
“陪我喝一杯!”他说。
那是我喝下的第一杯啤酒,很难喝,却也特别。
我又想起和哥哥嬉闹的时光,和他打架格斗,他举起我在空中旋转,我那样兴奋地开怀大笑。
还有被喜欢的男孩牵手的夜晚,抓着旱冰场的栏杆,十指相触,内心洋溢着新奇又满足的感受。
。。。。。。
这些幸福的片段,在记忆里发酵,生根发芽,如今回想起来,未必全是当年的情形,只剩一些细枝末节的拼凑。我只能用文字客观地描述当时的感受,文字前的自己涌起淡淡的怀念和感伤,却再也体会不到当时当地的心情了。
我知道,是无数个过去的我,铸成了现在的我,这是一个延续性的生命,我不能和过去彻底割裂。我真实的生活在当下,今天,此刻,下一秒。
我愿意收藏过往的一切,本着对生活美好的向往,留一些怀念和遗憾,在明天无畏前行。穿过时光隧道,和那个绝望的我相遇,走向她,静静地拥抱她,任她在我肩头痛哭。我始终坚信,她能走过低谷,是因为内在生命里,永远有不息的火焰,苦难是暂时的,不论经历了什么,心底永远藏着一束光芒。
失去的意义,在于更珍惜当下拥有的,
在于,
不再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