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运动会,开课,值周,老季不在家,终于,病来了。
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脸上长了些红色的斑,奇痒难忍。痒了一天一夜,不敢抓,我怕一抓,脸上就留下个真正的斑,那一定是要了女人的某些梦想的。别笑我,每个女人都有一种青春的梦想,只是岁月不饶人。皱纹也不是一夜之间就长出来的。但那红红的痒痒的斑,却是一分钟之内就冒出来的。
痒,我就忍。真有千万条小螨虫在我的脸上爬一样。一会儿是腮帮处,一会儿是眉毛,有时候额头也不放过。偶尔还会来到眼睑,下巴……我停了所有的水、乳液、精华,尽管我用得本身也不多。
走到303班,孩子们问我:“朱老师,你的脸怎么了?”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很好奇那红色的斑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朱老师是不是变得很难看?”
“没有没有,朱老师一直都这么好看……”
我大笑。
来到餐厅,老师们又问:
“花花,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我不敢用手去触碰,又一处痒起来,像有几十根细丝在戳我的脸。我说:“我也不知怎的,运动会淋了雨,回来的路上就开始有点痒了。会不会是酸雨过敏了?”
校长说:“怎么长脸上了?真是长脸啊!”
娇姐说:“这脸蛋怎么像涂了胭脂,不过一看这胭脂质量不太好,涂得不够均匀。”
我大笑。生个病,还能生出这样的欢乐来。这红斑,位置果然长得很好!要是长身上,就像潜藏在海底一样,只有海知道,鱼知道,别人却是不知道的。
我终于忍不住去看医生了。医生见到我,问我几时痒的,什么情况下开始痒的。我一一作答,医生不费吹灰之力便诊断出:丘疹性荨麻疹。荨麻疹?我一听这症状,脸上又一阵麻,似乎麻与痒齐头并进来袭击我那脆弱的皮肤。人这一辈子,该要多少精力与身上的病症做斗争啊。
医生开了三支药,其中两支涂抹患处,一支是抗过敏的药。我过敏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引起的过敏。雨?花?树?还是……我把路上所有经历过的物种想了个轮回,但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竟然会对某种物种过敏,而且这物种也许就藏在某个暗处,我看不见它,它却能看见我,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来触碰我一下,让我知道它的威力。
我变得眼幕沉挂。在学校,课上到最后几分钟,我好像行进在高原上一样,每走一步,都很沉重。我遥记得在西藏那会儿,高反,缺氧,为了到一个平地拍两张养的照片,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去时平坦的路,回是如登高山,气喘吁吁。
如今,在课堂上走几步也变得如此。我在这特殊时期又不敢喝咖啡提神,生怕咖啡的浓度将体内的各种症状催生出来。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笔还是那枝笔,人却不像那个人,提笔如千斤,下笔如万钧。
我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困。
困到趴在桌上,可以秒睡;坐在影院里看《复仇者联盟》,变得东倒西歪。
脸上的斑点,先是一颗两颗地长,而且长的位置很有特色。左腮帮长出了几粒,额头长出了几粒,眉毛也长出了几粒。每次用药,先涂洗液,洗液白糊糊的,涂到脸上,一阵清凉,清凉之后,变成酸涩,比痒舒服一些,毕竟是与症状斗争。我一边享受着清凉,一边祈祷等我洗去这白色的物种,就能还我一片原滋原味的皮肤。但事实并非如此。一天之后,那些斑点开始变黑,脸颊的红晕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也许是夜里,在我深睡的时候。就像两朵红云飞上了我的面部。
我到姚医生那里要了两个口罩戴起来,鼻子呼出的气立即变成一股雾气,停在我的镜片上。那世界啊,朦胧一片。学生见怪不怪,对我说:“朱老师,要不你也去雷迪森做个美容吧!”
我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雷迪森?”
学生说:“因为我的妈妈也在雷迪森做美容。”
我冲进卫生间,摘下口罩,看着那两片玫红的云朵,不禁哑然失笑。
困,日子就慢下来了。春游回来,我得以提前下班。我把房门与窗帘紧闭得严丝合缝,就连光线也毫不犹豫地挡在外面。我把房间调到了夜幕状态,把自己丢进了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中睡觉。
在我看下,慢下来的日子,睡觉,就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
对,我现在又困了,我去睡觉了。
全世界:晚安!
也许,明天醒来,那两片红云就完全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