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当我今天想起时,仍然感到某种心痛,我想我有必要把这样一个故事写下来,悲伤抑或幸福也许只有当时给我讲述故事的主人公知道。
十八岁那年,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她也很爱我,那时候,我的世界充满了阳光,我以为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已经抓到。直到有一天,女孩哭着对我说,父母不同意我们的交往,并正在为她寻找好的婆家。
我的天空一下子塌了,在八十年代的初期,金钱对我来说是种奢侈,我的家庭条件不好,这是她父母反对的主要原因。但是我想凭借自己的真诚来感动他们。可是我失败了。女孩不愿放弃我,我从她那哭肿的双眼可以看得出来。
我感到心痛,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在金钱面前,我感到爱情的苍白与无力。
终于有一天,女孩对我说,她父母同意了,但前提是我必须拿出两万元钱。两万元,这在当时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个天文数字,但是为了我爱的人,我决定出,那怕是我用金钱来购买爱情。
我对女孩说,等我,一定要等我。
之后我踏上了南下的列车。我怀揣着对我爱情的向往,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开始了为期两年的打工生涯。
可是这里并不像所有人想像的那样,遍地都是黄金。我没有学历,没有手艺。有的只是一身的力气和心中不屑的追求。
我干过建筑,刷过盘子,做过服务生,所有我能干的,我都干,所有可以为我累积积蓄的活,我都不介意。有时候,我一天会赶好几个地方。我不能让自己休息,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我是把一天分成几天来工作的。
我看着自己渐渐鼓起的腰包,我看着那一天比一天多起来的钞票,觉得自己离幸福越来越近。我常常会抱着钞票甜蜜的睡着。梦里会梦见她和我甜蜜的拥抱。也常常会在梦中惊醒,眼角是留下的泪水。
我累,我真的很累,但是我不敢停下。因为我还要去购买我的幸福,还有我的爱情。
两年过去了,我终于凑足了两万元。我自豪的笑了笑。我返乡了。
我拿着那鼓鼓的装满了可以购买我的爱情和幸福的钞票,找到了她。
可是她却抱着一个孩子,看到我时,是满脸的愧疚与欣喜。
我将那一沓原本可以购买爱情的钞票洒落一地。心痛的不能再痛。
她告诉我,在我走后的半年她的父母就逼她嫁了人。
我没有了泪水,没有了反应。
我开始堕落,我吸烟,我喝酒,我开始整日不回家。
我不再相信爱情,也不再相信金钱。但我懂得了金钱的可贵。
浑浑噩噩,我如游魂般混在社会上,我感觉自己没有了灵魂,没有了渴望,没有了对生活的欲望,一切就这样,随遇而安。
直到有一天,又一个女孩闯入了我的双眼。
她在一家饭店打工,而我是那儿的常客。她与别的服务员不一样,不轻佻,不张扬。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眸子,经常流露出的忧郁,让我感到了好奇,我想走近,但却只是观望。我已经不敢再接受爱情,怕伤害也怕伤害到别人。
终于有一天,发生了一个意外,让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于是我和她的故事开始了。
邻桌吃饭的几位客人大概是借了酒劲,也大概是垂涎她的美貌,竟对她动起了手脚。开始我隐忍着,希望他们能适可而止,但是太过分了,我看到女孩的眸子开始流泪,是委屈,是求助。我实在忍无可忍了。站起来大叫一声:“住手!”那些人在一怔之后,开始对我谩骂指责,说我多管闲事。怒火早已经克制不住,我顺手拿起一个酒瓶,照着为首的那个人砸过去。当时能有多大的力量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那个人的头开始流血。那些人怔住了,没想到会这样。但是我陷入了困境。我被他们一阵拳打脚踢。最终,那个人因失血晕过去,那些人才想到了送医院和报警。
那个人受了重伤,被我打成了脑震荡。
我被警察带走,坐进了牢房。
命运就是不垂青于我。但我不后悔,真的,为了那个女孩,我不后悔。
我的家里还有哥哥姐姐,但他们都没有管我,只有那个女孩为我跑前跑后,疏通关系。最后我被判了三年。我认了。
在狱中,那个女孩偶尔会来看我。我很感激。
我的家人在那时唾弃了我。
女孩是我唯一的念想,真的,是因为有她,我才能在狱中好好表现,是因为有她,我才对生活没有完全放弃。
三年真快,我出来了,又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又有了自由之身。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她。
但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住址。我跑到了原来的饭店,对老板好一阵哀求,终于知道了她的家。
我兴冲冲的赶到了她的家。一个很清贫的家。
她看到我时一脸的惊愕,而我却是满心的狂喜。我等了三年了,盼了三年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应说什么,两个人只是呆呆的伫立在那儿。
不知何时,院子里来了一个人,问道:“来客人了?”
我扭头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要比我大十几岁。我叫了一声:“叔,你好。”我以为那是她的父亲。可是我听到一句话,却如一声霹雳,炸呆了我。“他是我的孩他爸。”
我木然了,呆住了,镇住了,惊住了。
他们明明是父女之间的年龄,为何却成了夫妻?
怎样离开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静静地在家呆了一段日子,仍然克制不住对她的思念。我想,不管成不成爱人,只要让我看到她 ,就行。开始,就是这样想的。
我知道了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我知道了她为什么嫁给了他?
为了重病的老父亲,为了男方那两万元的彩礼,她嫁给了她。用自己一生的幸福为父亲的生命买单,却终归没有留住父亲的命。
怪不得,怪不得,她有那样一双忧郁的双眼,明白了,明白了,她那双忧郁的眼。
我感激她曾在我落难时对我的关照,所以也想回报一些。
她的他身体并不好,家里的一些重活并不行。我以孩子干爸的身份与他们保持了联系。
我为他们干活,重的累的我都干,我只是想让她少干一点。真的,这是我内心的想法,尽管我放弃了她,但不等于我不再喜欢她。我力所能及的帮她的家,已经分不出谁的。她困顿的家庭无法支撑两个孩子的学费,我包了下来,我不能让他们辍学,因为我不想让她感到内疚。我打工的钱帮了这个家。她的两个孩子对我很亲,因为我给了他们快乐给了他们无私的帮助。她的大儿子到异地上学时,我背着他们卖掉了我心爱的摩托车。我没有后悔过,在孩子面前,我是一个坚强的男人,也是一个乐观的男人。可是没有人理解我心里的苦,看着自己的爱人不能属于自己,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受苦,那对我实在是一种煎熬。但是我忍住了。
我从来不知道她的他是怎样看待我的,我不想知道。他很木讷,不是一个精明的人,除了庄稼人所特有的朴实外,还有一些“傻”。若不如此,也许我不会有下面的故事了。
日久不可能不生情,况且我们有情。
终于有一天,我们克制不住,一切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那是一种美妙的感觉,她说她的他从未给过她如此的美妙。我们艰难的爱情在这一刻完成了灵与肉的结合。
更加令人没有想到的结果还在后面。
她怀孕了,怀上了我的孩子。
她不想打掉,我更不想。
我们的女儿降生了,在这样无法令人理解的情景之下降生了。
我没有将女儿留在那个家庭,我接回了自己的家(如果我的窝可以称之为家)。
她没有反对,只是会偶尔过来看看孩子,只有此时,我才会感觉到我们是幸福的三口之家。但是,我明白我不能将她从那个木讷的男人那儿抢过来,因为他无辜,她也不会舍得那两个儿子,尽管他们亲切的叫我干爸。
这样的一种局面,没有人打破,包括那两个孩子,他们有着善良的心,他们从没有因为此事而与我疏远。至于那个她的他,我无法知道他的内心。
我们仍然保持着现状,除了有了我们爱的结晶,除了我既当爹又当妈的现状,我仍会帮助她的家,我们仍如一家人。事实上,我们本来应该就是一家人。
没有人明白我为什么要把我的私生女带回来,这一举动在当时当地引起了相当大的影响。但是,我不在乎,没有人在乎我,我又何必去在乎别人呢?只要我还拥有我的爱,还拥有属于我们的幸福,其他的,我不会多想了。
女儿现在已经会说话了,有时会叫着爸爸妈妈,只有此时,我才有一种压抑感,当女儿渐渐长大时,当她渐渐懂事时,她会理解我,理解我们的爱情吗?她又是否能接受自己是个私生女的事实。
我开始困惑和苦恼。
我听完了这个故事,这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他们依然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生活,他们现在好吗?他们现在怎样了?我都不知道。这是十年前我听到的令我记忆深刻而铭心的故事,我不知道主人公的行为该鼓励还是该唾弃,但是我被他感动着,这却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