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躲在网吧的椅子下,瑟缩发抖的时候,我不忍心把你透漏给来人。任他来回的踱步怒吼,我不曾作声,看着你惊恐的神情,此时的你,以为全世界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此。
你大概不知道吧,每一次你偷跑出去时,你的父亲总是愤恨的挥舞着拳头,口中念念有辞。恨不能立马把你抓回来,胖揍一顿,但他每次都将拳头握紧,松开,握紧,松开,如此反复。可多么不巧的是,你看到的,总是他挥舞着拳头的样子。于是你以为,他只会挥舞着拳头,张牙舞爪。将你们的距离拉的远远的,他只是你寻找快乐路上最大的最沉重的一颗绊脚石。
你的母亲,从来只是哭。她怕你每次出门都吃不饱穿不暖,记得你离家出走,她还偷偷到学校打听你最好的朋友,将一把零花钱塞给他,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你的消息,让他把钱交给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吃饱穿暖。
他们呐,从来就没有懂过你。他们不知道你喜欢陈奕迅和科比,最喜欢的女星是苏菲玛索,还有最喜欢的一个女生是校花。她每天都穿着洁白的鞋子,扎着马尾。发育的刚刚好,抬头挺胸在走廊招摇过市,而你却像是一只小强,躲在暗处的角落里,只敢拿余光瞟她。
你觉得你总是看谁都不顺眼,就连教室里最后一排的垃圾桶都亏欠于你,每次没有把纸团给扔进去的时候,都会去报复性的上去踢一脚。
你最好的朋友文浩,是个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内心总有一股狠劲的家伙。每当你们在厕所抽完烟之后,他都会和你讨论,哪个班的那个姑娘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衣,等下去调戏她。你也会表情夸张的附和,对,那个姑娘发育的不错嘛。但你从来就不敢,从来没有碰过女孩子手的你,在你最喜欢的校花面前,会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站成雕塑。
你会为了帮她洗碗而一股脑将班上女同学的碗都抢过来洗了,害得大家以为你是活雷锋。男孩做的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从喜欢的女孩子开始的。女孩却和旁边的女生讨论,哈哈,他怎么这么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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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意识到在别人眼里,你只是傻的时候,你开始意识到什么,你不要再做别人口中的傻子,你慢慢学着油嘴滑舌,长得不好看的姑娘经常被你弄哭,你喜欢的姑娘对你避而远之。你只好在网络世界里,找到自己的自信,每次拿到游戏胜利之后的你,都像个骄傲而又自大的将军,在欢呼声中沉迷不醒。
那时的你,最喜欢的做的事情大概就是游戏了。
游戏几乎占据了你的小半生,你对这件事情表现的尤为有天赋,就像你学会撒谎一样。你可以轻巧得避开层层关卡到达最后一关,拿到胜利,一个五杀带来的快感比姑娘带给你的快乐比游戏里的傻逼还多,你得意极了。
我站在远处看着你,少年,我知道你是快乐的。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是快乐的,只有这样,你才能轻巧的躲开父亲的拳头,母亲哀伤的眼神。你不曾缺衣少食,可是你总怕见到父亲和母亲,他们多年来未曾对你展开笑颜。你以为你的心里没有畏惧,在多年后你才明白,原来你最怕的是父母不爱你,他们不相爱,也不爱你。
那校花呢?你挑逗女孩的功力见长,这一天你再次毒舌的伤害了后桌那个鼻子两翼长满小雀斑的女孩,你笑的没心没肺。在余光里忽而瞟见校花瞪着你,你突然就安静的像只午后慵懒的猫,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你心里打起了小鼓,在琢磨那个眼神究竟藏着怎么样的深意。
故事情节却没有像小说那样,安排好一个天衣无缝的巧合,引出一个浪漫的校园故事。这一天你站在走廊上,上课铃声早已响起,校花慌忙朝你奔过来,明明相隔一人多的距离,她却偏偏和你撞了个满怀,你俩都狼狈倒地。你在心里疑惑不解,进而转为喜悦,明明隔得这么远,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故意撞到我,一定喜欢我。你十分笃定,不行,她表现的如此明显,不甘落于人后的你,谋划了一场更为惊心动魄的大计划。
午休时间,三三俩俩的同学在教室打发时间,你看到校花正坐在课桌前发着呆,你毫不犹豫的冲过去亲了她一口,从未如此坚定过。这坚定只维持了两秒,随后迎上来的是一记耳光,把你打成了好几瓣,连同你的心一起。
少年你困惑不已,她难道不是喜欢我的吗?否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想破了那颗脑袋却得不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郁郁寡欢的你,却接到来自校花的邀请,放学后在操场等她。你喜出望外,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煎熬,直到听到那一声下课铃声,你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操场,希望她给你一个答复,一个合理的,令人心悦诚服的答复。
可你看到的不止有她,还有七八个女生,她站在中间像个骄傲的女王。她说,你算什么东西,毁了我的名声。你凭什么?随后便又是一耳光,这一耳光落下来把你七零八落的心打得粉碎,这次你没有再任她为所欲为,你轻巧的一翻身,把她们甩在身后。这耳光几乎将你整个人生都扭转,你始终带着疑惑,但你要走了,带着满身的疑惑,开始你颠沛流离的生活。
尽管稍微长大一点后的你收到了来自她的道歉的信息,可你已经变成了那个铁石心肠的你,你只是对着这道歉信息淡漠一笑。彼时的你已经在酒店工作了两年,甚至混上了主管的位置。你酒量不差,业绩也总排在前头,但你的人生总是缺少了一瓣,无可弥补的一瓣。这时,你已经18岁了。
18岁,多么年轻的年纪,多少人还不谙世事,把吃点什么好吃的当做人生头等大事。可你,你的18岁,在声色犬马里,告诉自己再也不要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我看着这时候的你,很想同你说,去买点好吃的吧,去认识几个姑娘吧,去和其他少年一样,回家和父母大吵一架再离家出走吧,然后再回来,告诉他们,你回来了。可我没有,我明白这是你的宿命里该的,谁也改写不了。
尽管再长大一些的你,也遇到不少姑娘对你示好,他们看着你坚毅的面容,仅凭一面之缘就扬言要与你一起,你心里窃喜着,可脸上始终表情冰冷,越是这样,越令人觉得神秘。你的内心不是没有害怕的,你害怕你承担不起这一份喜欢,你更害怕他们知道了真正的你,便不再喜欢你,你更不能接受的是,如果她们和她一样令人捉摸不透,那么吃苦的是你,而你,再也承受不起那一耳光。
这些年来,你始终没能明白姑娘。你以为喜欢就是每天看见她,牵她的手,亲她抱她。你以为的喜欢,简单的不用多说什么。可你始终没能得到一个姑娘,你得到了她的抱歉,你得到别的姑娘的青睐,可你还是没能明白姑娘。
直至今日,站在你喜欢的姑娘面前,你冷冷的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柔和,在咖啡馆的灯光下,她依旧美丽,岁月给她更添了别样的风情,她不是姑娘,是个婀娜的女人了。她也不见旧日的凌厉,赧然一笑,问你过得好吗?你笑着告诉她,没有见你之前,我以为还算好。现在,我后悔答应来见你。你看着她花容失色,你依旧面无表情,笑着说单我买了,先走了。这一年你也只不过20岁而已。
少年啊,你依旧仍只是个少年,可是你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东西。你没有再见过故人,也没有给自己任何机会回到过去的人事里,听听那些人可曾说过什么,因为你是不羁的少年啊,你怎么可以回头呢?
而我看着你,多想告诉你,人无再少年。我多希望你回去,看着父亲的眼睛,亲手接下他的棍棒,告诉他,我长大了,别这样了。我希望你抱一抱你的母亲,告诉她,零花钱我自己可以赚了,以后换我给你买东西吧。我希望你再回一次学校,站在讲台上,毫无畏惧的对着校花大声喊,我就是喜欢你,但是你伤了我,你已经配不上我对你的喜欢了。
如果说你从未想过要回去,是假的。可在深夜辗转反侧,你的疑惑像某种顽疾,多年来没有离开过你。你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抱有一颗赤子之心,世界还你的,是不由分说的耳光。你没能原谅他们,你也没能原谅你自己。
少年,事到如今,你还背着行囊负重前行。而我,只是看着你。因为,我就是那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