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那年的暑假，我一个人去广州旅游，跟一位相熟的姐姐约饭。

印象中的她是个精致又耐看的美人儿，早在大学的时候，就是男孩子们众星捧月的对象。

就在前年，她结了婚，对象是个富二代，办了一场富丽堂皇不输当红明星的婚礼，买了一套上百平米的大房子。听说她辞了工作，安心地在家做起了全职主妇，她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款款走来，像是刚走完红毯的明星。

我们一起喝咖啡，她如数家珍地跟我说着当地最有名的购物广场，哪款口红最好用，哪家店的VIP最难办理，哪家的卡布奇诺做得最好，哪家的西餐厅配乐最好听。

“这里的每一家我都来吃过很多次，他工作忙，很少回家吃饭，我一个人也懒得做，就来这里吃，吃完就去买买买。”她说。

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依旧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吹弹可破得像是十几岁的少女，可她说：“每天对着镜子看到自己，都觉得自己又变难看了一点，时光不饶人。”

她没有当年那么漂亮了，但那跟时光无关。

她的五官依旧精致，却少了灵动的神采，眉目依然清秀，却再不见那种从容。

那种因为欲求的不满足而从心底蔓延到脸上的无助和贪婪，让她那种幸福的笑容像是热汤上一层浅薄的、一吹即散的浮油，根植在心中的则是一个俄罗斯套娃，灵魂被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昂贵和精致之后，脆弱且灰败。

我的另外一个朋友在二十八岁时终于遇到了合适的相亲对象，在顺水推舟的年龄遇到可以凑合的人，那种两相将就而产生的暧昧和妥协，乍看上去还真有些接近爱情。

于是她在一次聚会上宣布：“我恋爱了，可能一年之后就结婚，恭喜我吧，我终于脱单了。”

看上去没有一点甜蜜的神情，更像是终于摆脱了某个标签的誓言，带着点儿生硬的赌气意味，跟全世界说：“你看，其实我也是个正常人。”

接下来便是按部就班地认识对方的朋友和家长，走进对方的生活，该走的程序一样也不能少。

对于相爱的人，这是彼此了解的过程，而对于不够相爱的人，却成了避之不及而又逃脱不了的烦心事。

我时常看到她在微博上的抱怨，有一次聚餐遇到她，竟开始有了认不出的感觉，嘴角向下，面部僵硬，神情冰冷，整个人戾气横生，等车的时候她问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变了？”

“他们都说我变了，越来越不可爱了。”她说，“我真的是装不下去了，即使做出微笑的表情，都能感觉到肌肉的纹路向下延伸，嘴角和心头都沉甸甸的，藏也藏不住。”

“你知道吗，跟有些人谈恋爱，就像是把自己放进榨汁机，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榨干，一点点将所有的生机活力和幸福感都消耗殆尽。”

她申请了公司的外调项目，第二个月就出发去了南非，在她朋友圈里那张跟长颈鹿的合影中，我们又看到了那种久违的笑容，舒展、自信而又开朗。

有人说谈恋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很多时候，当一段恋爱持续得足够长，旁观者其实很容易从恋爱中的两人的脸上看到这段爱情的模样。

你谈着的恋爱，真的会写在你的脸上。

我见过一对小情侣，为了吃五块还是八块的盒饭争吵，男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批评女生“真不会过日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名媛的命啊”，那女孩子两眼红了又红却依然忍着不说话，眼角的愤恨、不甘和委屈，堆成了好几条鱼尾纹。

我见过两位老人家互相开着玩笑，老爷爷逗老伴儿说：“二十年了，你还是这么好看，张老头他每次都盯着你，我都吃醋了。”老奶奶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那种带点儿甜蜜的羞涩的神态，甚至不输少女。

我见过一些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轻姑娘，脸上妆容精致却神采全无，眉间堆满欲望，眼底却写满不安。她们的伴侣是手中的电话，一遍遍地反复确认：“那你今天回家吃饭吗？明天呢？”

也见过男生当众训斥女友：“你一个女孩子家，没事就在家看看电视做做家务不行吗，为什么总是要往外跑，跟你那些朋友来往？”那诺诺称是的女孩儿，中学生一样的胆小瑟缩，垂着眼帘，像是一株本应蓬勃却已停止了生长的植物。

恋爱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它能让胆怯的人勇敢，能打开瑟缩的灵魂，能让不那么漂亮的人焕发出无上的光华。但另一面，它也能让人变得丑陋暴戾又畏缩，除了五官之外的所有神情都变得模糊苍白，像是一棵种在了他乡的树，无论如何努力，都长不成想要的模样。

有姑娘留言问我：“你心目中理想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我想，大概是让你从里到外都会越变越美的那种吧。

一份好的爱情，也是最佳的保养品，它会让一个人慢慢变得从容、舒展、自由、灵动，那才是爱情真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