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个冬天第二场雪的结束,年也越来越近。和以往一样,年越近心也越恐慌,闲坐桌前想到小时候的年,虽然莫名的心酸涌出。
时光回到90年代,那时候在很多80后的记忆里经济没有现在好,物质没有现在丰富?可即便再物质匮乏,那时候的农村家家都盖起了砖瓦房,记忆里很多人家都有凤凰牌自行车、大阳摩托车、还有小鸭洗衣机……可是在那个六岁的小学生眼里,自己的家比别人家穷,穷到除了一间土瓦房和锅碗瓢盆,别无所有。自己的母亲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因为她是别人眼里离过婚的女人。那个年代,大众对离婚女人的容纳度很低很低,尤其是农村,除了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还有想不到的软欺负。自己的父亲也和别人的爸爸不一样,因为他娶了一个别人嘴里带着两个拖油瓶的二婚老婆。
可即便那时候再清苦的日子,父亲和母亲也能过出很多小惊喜。熬米汤的时候,母亲在火炉添点炭,粘在锅底的米饭就干了,变成锅巴,不加调料都脆脆的,很好吃。葱干吃了把葱胡子洗干净,晾晒着。谁受了凉、有了寒气,用葱胡子煮水喝。蒜出芽了,养起来吃蒜苗。碰到抽了芽开了花的白菜心,养在废弃的玻璃瓶里当成厨房的小景观。那时候最快乐的事是春节前,在工地卖苦力的爸爸回家,拿着微薄的钱,在村口杀猪宰羊的热闹中买回来五斤肉,(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那时候不知道五斤是多少后来升入高年级专门研究了这个重量。)妈妈带着我们赶期盼已久的年集。结果是爸爸从淌冬水到小年卖苦力的钱变成了穿在我们身上的新衣服,妈妈做的大鱼大肉,一张张红色的春联,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劈啪啦响的鞭炮。盼到年夜饭,全家人围坐的笑谈,那时候年是幸福。
事实证明,这种幸福会在大年初二姑姑们回娘家的时候掐断变成酸涩。那一次,原以为和那些其他叔伯家"正宗"的兄弟姐妹们一样,经历"考试怎么样?""考了第几名?"一系列拷问,然后拿到属于自己的新年红包。想着如果是回答那些问题,就不丢脸吧?100分和拿回家的奖状就是回答。只是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没想到等待自己的多了后面几句话"你不是你爸生的,野孩子就少拿点吧?""你上完小学就别上学了吧?你爸没钱让你浪费?""你学上那么好什么用?能帮你爸挣钱么?"……
很迷茫,看着妈妈发红的眼圈,下意识的想说"谢谢,可我不想要你们的红包。"但是又伸手接过来。因为只有自己知道这红包对自己多重要,攒起来就可以交春天开学的学费了,那样爸爸就不用去工地干活了。看着他们,打开都是崭新的二十块,都在高兴的比较谁攒的零花钱多,自己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多少。突然堂妹说:"姐,你又考100是不是比我们多?打开我们看看呗?"犹豫中,姑姑家的妹妹说:"姐,你是不是害怕我们让你买糖?"脸红着打开,不出意外,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是五块。四个姑姑的五块钱红包,让自己脸发烫的迅速收起来,装进兜里逃离。
姑姑们的话落在心里,行为刻在脑袋里。当第二年春节来临的时候,爸妈好像看出了自己的心事,提前就告诉自己如果不想要姑姑们的红包就拒绝。可是总有事情会超出预料,在等到姑姑们正常询问结束,开始发红包的时候,紧张的说"我长大了,红包就不要了,给弟弟妹妹们吧。"姑姑们像没听到自己的话一样,把红包塞到自己手里了,自己赌气般又塞回去坚决不要。然后出现在耳边的是"野娃娃就是没家教!""她本来就不是自己人还给啥红包?""她妈都敢和人离婚,能教育出来啥好人?"……时间久远,记不清姑姑们还说了什么,只记得最后爸爸为了维护妈妈和自己,与姑姑们吵起来了,妈妈拉着自己从四叔家跑回家。
自此,往后的很多年,在初二拜年的那一天,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家族的宴席上,因为长久以来根固在心里的"红包事件"引起的酸涩从未消除。少年时的往事埋在记忆里,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变化了很多,生活比小时候好,鱼肉天天有,新衣新鞋常买,更不再稀罕儿时的那些惊喜。可是不变的还是贴春联、吃饺子、年夜饭、看春晚,还有那些记忆里的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