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穹兄妹的感情是爱情吗？

在上两篇文章《技术与观念与伦理与权利》和《苍穹固悠远，其心永恒乎》里，我分别表达了我对小悠和穹妹的关系的态度、分析了作为兄妹俩感情悲剧的成因和发展并预测了《缘之空》中小悠与穹妹一生最有可能的结局。但是早在写作《技术与观念与伦理与权利》时便发现了一个问题：穹妹对小悠的感情是爱情吗？或者说，这是由亲情升华而成的相互扶持还是由亲情变异而成的扭曲依恋？更进一步地说，爱情是什么？没谈过恋爱的我当然没办法回答这样的问题（不过说实话历史上的先贤们都没搞清楚的问题我一化工狗要想得清楚那还得了[笑]）因此只能不断地与他人讨论并不断地分析文艺作品中的爱情。

不过，在一次和我妹视频的时我们聊到了亲情友情和爱情三种情感，我突然有了灵感：情感间的关系就像物理化学里学到的相，相之间可以相互转化——朋友可以成为恋人、恋人可以成为家人，他们的情感关系就像水可以气化液化再凝固一样；两人相互之间单纯的某一种情感就是均相（水）；两种情感驱动着两个人的沟通维系着他们的关系时就是两相平衡（水与冰/水蒸气平衡）；而当三种情感并存（比如一些感情非常好的夫妻亲情爱情友情兼而有之）时就是达到了三相平衡点（简称三相点，水的三相点是610.48Pa，273.16K，如果在一个仅有水的容器内通过减压的方法调节温度压强到这一值时会观察到水在固液气三相之间快速地相互转化）。因此，我们不妨参考《有一种遗憾，叫与对的人擦肩而过》后记里提到的爱情由三部分组成的观点：将爱情划分为三个维度的一种考量第一维度是纯粹性欲层面上的喜欢；第二维度是想要为那个人负责的爱慕；第三维度是愿意让那个人为自己负责的信任。我们通过这种模式判定小悠和穹妹之间的情感是否含有爱情的成分，并在此基础上展示我眼里亲密关系中情感的最佳状态——三相平衡状态。

那么，让我们从头开始。

情感的三相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亲情。家庭是人最早的社会关系。不同于一部分人的看法，亲情不是来源于血缘关系本身，而是对“我们有血缘关系”这一点的认可，或者说，血缘认同。如果亲情是来源于血缘关系本身而非血缘认同，那么无法解释世界上有那么多重组家庭和收养家庭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如视己出了。这或许可以从人的社会性入手解释：相对于基因的传承，人们更认同社会地位、思想文化等的传承；尽管实际上孩子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传递自己的基因），但如果自己的经验和智慧传递给了千万个孩子，那就等同于理念有人继承发扬，也就并不一定需要生自己的孩子才能实现人生价值；这大概也能够解释为什么人们会将对生存没有直接帮助的政治资源、思想知识称为“政治遗产”、“学术遗产”了——社会对于这种非生物性但是对社会有可能有潜在贡献的事物有所认同。在社会的建构之下，人们会倾向于追求“有孩子”这件事而不仅局限于“有我自己亲生的孩子”。扩展开来便是对所有亲缘关系的认同意即血缘认同。基于这种认同，我们会愿意做出对那些我们认同了有亲缘关系的人有利尽管可能对我们自己有害的事情。这种行为趋势经过感性认知的发酵之后便成为了亲情。值得一提的是，经由血缘认同的亲情比较泛化，往往辐射到并非后代的亲戚上去；套用汉密尔顿的一句玩笑话：“我会为了两个兄弟或者八个堂兄弟而冒险下水救人。”

那么第二相友情又是什么呢？如果说亲情的本质是血缘认同，友情的本质便应该是“文化认同”。这里的“文化”指的是一系列思维或者说精神层面的概念，例如价值判断标准、思维模式等。好朋友往往会基于双方对于一些事物的共识发展关系，并逐渐强化“我们有相近的信念/想法/认知”这一认同。需要说明的是，友情未必互惠，不论是利益关系还是照顾彼此看法这种情感意义上的互惠都不是必需品。另一方面，友情也可以说是一种没有利益关系往来的合作，这种合作是以获取快乐为主要目的的。而快乐的基础也是精神层次的契合也就是上面聊到的文化认同，否则矛盾会比快乐更多。因此我认为友情的根源是对思维、价值等文化层面意象的认同。

对于第三相爱情来说，这个问题要麻烦许多——

作为一种基本只存在于身心成熟的人类群体中的依恋向的情感，爱情本身掺入了很多与繁殖有关的元素。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所有人都是外貌协会和好色老头子[笑]。因为本质上我们是在选择优良的、适合繁衍后代的基因，而性状是基因最直接的体现。这一点从作为物种的人类比起灵长目的其他物种有着更加丰满的乳房和臀部中可以看出一些有趣的端倪：丰满的乳房不能带来更多的泌乳量，反而会使乳头更容易下垂、内陷，不利于幼崽吮吸；但它意味着更高的体脂率和雌激素分泌水平；在人类进化的早期，高体脂率可以使人们撑过饥荒的年代，而对于需要繁衍后代、给幼崽提供食物的女性尤其如此。更大的屁股意味着发达的臀大肌和宽阔的骨盆；前者有利于奔跑，后者则不容易在分娩时卡住，提高了后代的存活率。正是在这样的自然选择之下，人类才长出了更加丰满的乳房和更大的屁股。这既是自然选择学说的侧面印证，也说明了人类的行为依旧受到繁殖的驱动力。考虑到绝大部分人依然是以求偶的态度在谈恋爱，因此我们不妨定义爱情的第一维度为纯粹的性欲。

除此之外，谈恋爱的过程也是一个寻找陪伴者的过程。这一点从所谓的“婴儿潮”和“倾城之恋”的现象中便能窥见其中的趣味：在战争或者大型天灾之后，往往会出现大批青年男女结婚的现象；从更长的时间尺度来说，婴儿出生率也会上升；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这或许是人类千百年进化出的一种应对天灾人祸的机制，使种群规模在大灾难之后可以快速恢复。但是，这里想要强调的是，天灾人祸激活了人们长相厮守的欲望。此时，“陪伴”便成为了一种类似于义务的责任。考虑到亲密关系中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到各种现实主义的东西例如利益等，加上长期共同生活的变数，因此双方都需要对对方的利益以及感受负责。这便涉及到上文聊到的爱情的另外两个维度了。

正是因为需要对对方的利益与感受负责，显然，亲密关系中必须找到一个你愿意为ta负责的人。同理，你也必须愿意ta为你负责。这便是爱慕和信任这两个维度的由来。

那么，基于这样的论述，我们来讨论一下小悠和穹妹的关系——

首先，小悠和穹妹对彼此有性趣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推都推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要没性趣那才是见了鬼了。由此可见爱情的第一维度已经具备。

其次，小悠和穹妹都想要对对方负责吗？

这个问题稍微难回答一点，不过从动画线索来看，至少穹妹是希望能够一直和小悠一起生活，互相倚靠的。其实从游戏视角来看，穹妹后期人妻属性简直爆炸但是因为我通穹妹线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所以已经找不到对应的画面来截图了QAQ。

而对于小悠而言，动画最后的独白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来他们兄妹俩的确很希望对对方负责，可以说互相爱慕着呢！

最后一个问题，悠穹兄妹俩都想让对方为自己负责吗？

很遗憾，作品里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有一些很有深意的暗示——

此外在动画版里——

从这个角度来说，悠穹兄妹已经满足了上文聊到的爱情的三个维度，因此我们可以说他们的感情是爱情。

但还有一个问题，这是亲情升华而成的相互倚靠还是亲情变异而成的扭曲依恋呢？

之所以会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一个视频：《【LKs】排名向-英雄联盟里最幸运与最惨英雄都是谁》。这里面提出了一点：

“对于改造之后的人类，我们根据主流社会的认知将他们分为‘变异’和‘升华’两类。”

而在读了《洛丽塔》之后，我隐约感觉，俺妹里高坂兄妹的关系和书中洛丽塔的依恋有相通之处。套用我关注的百步梯公众号推文《用爱情包装的恋童毒药，求你别再喂我吃了》里的一句话——

“14岁的洛丽塔把爱情、性、金钱、被照顾等概念混淆，她把与汉伯特的感情当成一种交易。”

而大风号推文《12岁小女孩的养成系恋爱：别侮辱真爱两个字》里更是直言：

“如果Miki发的长文是真情实感，那么很显然她8岁和12岁时说出的“我爱你”只是小孩子对信赖和保护她的大人所产生的依恋和情愫。”

将上述句子作成分替换——

如果桐乃对京介情愫是真情实感，那么她9岁对那个“厉害的大哥”的崇拜以及想要和京介结婚的想法，其实也只是小孩子对信赖、关怀和保护她的长者的“虚假的光辉形象”所产生的依恋和情愫。

这个句子一样通顺，逻辑上也说得通。当时的京介很优秀，而桐乃实际上相当平凡。按照伏见老贼的说法，桐乃由于崇拜哥哥，萌生了要嫁给哥哥的想法，从而引发了故事。然而如果真的有哥哥姐姐的读者应该会知道有这样的哥哥姐姐会有多么压力山大。感情是不可能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感情的。某种意义上说，俺妹的故事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桐乃对京介的感情本身就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

那么对于《缘之空》呢？

不能不承认的一点是，穹妹对小悠的爱情并不是建立在正常的喜爱，而更多是一种相依为命之下的依恋效应。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句子也可以被成分替换为——

如果穹妹对小悠情愫是真情实感，那么她幼年与小悠的接吻以及后来去寻求那个悠远的苍穹，其实也只是小孩子对相依为命并唯一关心自己的人所产生的依恋和情愫。

是变异还是升华，大家自己考量。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激起了我对于情感的三相平衡状态的思索——

亲密关系中，来源于文化认同的友情和爱情中的性欲成分都可以成为情感的由头；这样的情感在理智的考量之下让人们相互信任、渴望他人为自己负责、愿意长相厮守；而责任的掺入使得这种关系更多地带有了利益捆绑这样的元素，这才有了家庭，进而产生了血缘认同，也就是亲情。进一步来说就是相互的尊重、契合的三观、责任的相互依存密不可分和对于“我们是一家人、一个整体”的感受。三相并存，这大概也是亲密关系最美的模样吧。

不过我们怎样才能真正达到这一点？我没谈过恋爱当然无从知晓，这或许又是一个艰深得值得大家一辈子去思考的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