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
你已经连续两个月没给我回信了,接近晚上九点, 旁边的工厂机器又开始轰鸣的响动了,宿舍里麻将桌子也戳的巴拉巴拉响, 昏黄的灯频频的发着散光,几个工友正光着膀子打麻将消遣着时光。没有你的消息心里却空落落的,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想找回自己的家,想找回你,我必须要做点什么了,我必须要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想你心里还在怪我,之前你说萌萌病了发高烧住进了医院,连续烧了39度几天也不见好转,一连几个天在医院里守着。我着急,想立马飞奔回去,我向工头写了请假条申请了假要回去,可是到底工厂没批准,说生产旺季厂里实在走不开。 我气急了将他堵在办公室门口跟他闹 ,吵嚷着非得要他签字,路过的人开始围观起来,当即他就撂下了狠话
“李立斌!有本事你今天出工厂的门以后就别回来!”
一句话将我灰头土脸地撂在那里,打心底泄了气 ,我不应该让他下不来台面的。没办法,我只能包了一些生活费给你,我没有在信里说过这些事,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我走不开。
人生的事有几多如意的呢?
外面的风刮的很大,我想起了离开的那一天,村门口的大榕树开始落叶了,我顶着大风一直往前走,冷飕飕风贴着袖口往身体往里面走,呼呼的风声夹着身后传来的呜咽声, 你抱着萌萌跟着,让我别走,别走,悲戚戚的像是永远诀别的挽歌。你知道的 ,我不能回头,为了你和萌萌更好的生活我必须要跨出这道山口,我狠下心一直不回头,心里却捧满了泪。
我以为像回乡人说的一样城市里遍地是黄金,没出两年我也一定能开回小轿车回家娶你。现实却满满的浇了一盆冷水,没什么生活技能只能 零零散散的打点零工,再给你寄点钱生下的自己就先攒着,想以后做小生意。
后来认识的一位工友说香港倒腾小商品到大陆卖是个好生意,他堂哥干的有点起色让他入伙一起干,他问我要不要一起。我动了心凑了点份子钱进去,没想到对方没解决好销路,后面货折在了手里,亏的一塌糊涂。正值年关也没脸回去,借了一点钱寄送给你,找了工厂打工过渡一下还债,这些都是你所不知道的后话了,而之前只言片语的信件末尾附写的都是
“一切安好, 勿忧。”
然而我发现,这一切最大敌人不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前夫,而是距离。时间和空间叠加在催化着这一切,你回信的频率越来越少,信件中的语气也不在那么热切, 我在外面工作就是为了给你们更好的生活,当你都不理我的时候这一切又有的什么意义呢?
我们的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请告诉我吧!
2001年9月24日
立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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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斌,
信,我收到了,两年来你寄送的第23封信件,看着你信件的末尾““一切安好, 勿忧。” 你好,我就放心了。
我记得很清楚,萌萌还很小的时候,孩子一周还有三天得夜醒,一夜六七次那种。每次洗澡溅到眼睛里一点点水,我已经很注意,就真的只有一点点,从那之后又不肯洗澡了…每次都是连哭带喊,手刨脚踢地洗澡;作为村上小学老师又不能给同学 课业落下,接着第二天又背着她到教室里去给学生讲课,经常是嗓子冒烟回家做饭,然后夜里在醒来照顾她......
一个离婚独自抚养孩子的女人是很辛苦的,这些是你所不能领会的,我并不希求大富大贵,只想在累的时候有双坚实的肩膀依靠,曾经以为那就是你啊!
在两年前出现了一个很普通的男人,恰巧是在你寄送的第一封信,时不时的表达着一些小小的善意。
两个月前,他向我表白了。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一段时间秋天转季节,一直没好的干痒的嗓子又更加严重了些,精神状态也 跟不上了。他知道我有这个小毛病,这个一向老老实巴交的男人,竟然从背后掏出了一盒并不怎么起眼的盒子,在告白完后嘚嘚索索地说
“你,你拿着,你嗓子不舒服,这个管好.......”
我拿在手上看那几个鲜亮的文字——美丽快攻秋梨膏,包装显得普里朴素, 没什么起眼,静静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立即补充道
“别看着有点土气,老牌子,朋友都说好我才敢送你。”
刚想一开口喉咙就疼的像冒烟一样,什么都说不出, 他也不知道怎么表示,立马跑到厨房里将拿着木桶到井边打水,将两个翁装满水后又跑回去了。到了晚上,揭开那瓶秋梨膏小小尝试一口后只感觉到一股温润清爽的味道穿过喉咙,丝丝的甘甜浸润着心脾,才感觉到生活并没有想象的那样苦, 一如秋梨膏看似平凡之物却带来意外惊喜,因为关心着你的、爱护着你人而又更增添了一番暖意。
这两个月我就一直在纠结着这件事情,他仍旧一如既往保持着令人舒服的距离,用持续而细微的举动帮着我,精神状态也渐渐好起来。我这才明白,幸福并非常人想的那样一定是幻想的豪车豪宅带来的,生活的可触摸的小小确幸就足够了。
我想该告诉你,那个男人就是递送你信件的邮递员。
2001年9月23日
周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