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北转车,一碗肠旺面下肚,刚好接上登车时间。该完成那份欠着的作业了——贵州黎平行(三 醉泪版)。(长文,绝对的长文,写了三个小时,读者慎入)
自2015年12月瑞金行与担当者结缘,转眼有好几个年头了,对他们真是又爱又“恨”。爱自不必说了,可恨每次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必把那个风风火火的女汉纸、踢踢踏踏踢着石头走路的野丫头分分钟打回多愁善感、泪眼婆娑的林黛玉原形——难不成上辈子担当者是我的神瑛侍者?~
在龙额的场子(其实不管在哪个场子),上午和下午开场前各放了一段不同的视频,下午的那个好像是新制作不久的?每次看视频,看到树勇在雪山之巅拉开那面蓝色的旗子大吼:“给乡村孩子送去高品质的阅读,一个都不能少!”然后音乐哗地一下推上去,眼泪就会哗地一下流下来~小婷说这视频看过五遍后她才有免疫力可以控制住,我记不得看过多少遍,如果哪次没哭一定是故意半路逃走了~ 还有那次在安溪大会上听老马演讲,也是泪水肆意叛逃,我方控制溃不成军。后来民玲说给老马听,老马有些奇怪地问我,为什么哭?那次好像我也没说什么啊?天,还要说什么呢?光是那张他独自背着大书柜行走在山路上、背景是万丈悬崖的照片就足以打动人心;光是那群年轻的姑娘小伙每次在大型活动里和衣而卧、席地而眠,对每位公益分享嘉宾和所有他们要去点燃的那些老师却无微不至、热情周到的服务就足以让人动情;光是线上线下对优质资源的积极整合、无私分享就足以让人充满感谢;光是看每次参训的老师在他们的精心设计安排下被逐一唤醒、点亮,就足以让人惊叹;光是一次比一次更多看见在他们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资金力量和志愿者加入这美好而伟大的事业,那背后不知又打动召唤到了多少灵魂的向善向上,就足以感慨万千……于是面对老马不解的发问,我竟不知如何回答,末了凭直觉吐出两字:珍贵。因为我深深懂得所有这些的珍贵。
看见太多的无底线无节操,看见太多的虚伪混账,在物欲横流理想已死的时代,居然还有这样一群人可以通体纯粹地活着、为理想奋斗着,真是美好到哭啊~
说回这次的经历。
上图是那晚被热情地劝了不少酒,一行人(包括即有集团的江城和瑾姑娘)都有点高一脚低一脚了,于是有些恣肆地在小镇路中间摆pose合影留念。后来第二天要赶车的赛赛回房休息,伟斌和江城回房写报告、忙工作,我和瑾姑娘四处寻找理发店想洗个头(房间的洗浴条件实在有限,凭着对淳一先生《钝感力》一书的默想,自我安慰偶尔的不讲卫生是适应力强的表现[捂脸]),她是为第二天出镜要顾及公司形象,我则想着第二天要见孩子们,顶着一头油腻腻、粘乎乎的头发见他们实在对人不住~小婷喝得少一点,怕我俩会稀里糊涂,执意陪我们在夜里从街这头走到街那头,找理发店。镇很小,脚量过一遍加上问当地人,摸清共有三家。一家的老板外出学习,门上一把铁将军;一家已经“半掩柴扉”,喊了几嗓子,老板娘从楼上跑下歉意地说不做生意了,帮忙的人下班回去了,她要带两岁的儿子睡觉……还有一家,灯火通明,店门却大打四开,店内空无一人。我们转了两圈嗓子喊破,也无人应答。奇怪,老板去哪了?最后问隔壁店子,老板有电话没?她一呶嘴:招牌上有啊~ 啊,最会玩“找不同”的我,竟然偌大的字没看见,一定是喝醉了~[捂脸] 于是打电话,一个号码没人接,一个号码被挂断。再打,继续被挂。没见过不想做生意的老板(估计老板在那头想没见过这么固执的顾客?)?瑾姑娘见电话打不通,干脆在店里摸索一番,然后很高兴地告诉我,她已经知道热水怎么开,哪里是干净毛巾了,我们自己先洗着,边洗边等老板回来吧?完了我们扫墙上的二维码付钱就是~
还在我们在街上窜来窜去到处去找老板(理发店)的当儿,已经有刚一起吃完晚饭、当地的两位老师发现了我们的“蹊跷”,于是他们陪我们找老板未果,最后说我们来帮你们洗吧~于是有了下图。我到底受不得这样的“大补”,就自己坐在水池这头洗了,小婷在旁帮我递洗发水…… 活了四十来年,第一次体验在无人店、不打招呼地自助洗发,也可载入我人生史册了——平常估计碰到这种情况就不洗算了,这次敢这麽干,估计真是喝多了~[尴尬] 不过也足可见当地民风之淳朴。
瑾姑娘头发更长,洗完另一位老师帮她吹,就在我捣鼓吹风机开关的时候,老板终于回来了,是个帅哥。我们忙不迭地说明情况并道歉,只问要多少钱?老板有点惊讶,也有点哭笑不得,这样的顾客大概他头回见着?
老板接过我手中的吹风,问:“你们是今天来这里上课的老师不?”(小镇新闻传播得真快啊~)我正夸他善于识人,他补充说我孩子今天去上了课(周末临时抽调的学生)。一听这话,一旁的小婷两眼放光,如猛虎扑食般冲过来,开始一连串的调查:怎么样,您孩子喜欢上这样的课吗?有什么收获或感想?ta平常有借过学校图书角的书吗?(就是担当者建的角)…… 老板被问得一脸懵,我们完全可以脑补一下他的内心独白:今儿是撞了邪了?先是一群人不打招呼就拿我的店当自己家,还用得那麽愉快自然,完了还得一边干活一边被这麽“刑讯逼供”……他不知道更见鬼的还在后面。瑾姑娘收拾完自己,听说他正是今天上课二年级孩子的爸爸,冲过来继续“严刑拷打”:“平常你给孩子读过书吗?关心过ta的学习吗?没有?你怎么能够没有呢?再没时间也要重视孩子的教育啊!难道你想孩子以后一辈子也跟你一样就在这洗一辈子头吹一辈子头发……” 瑾姑娘,你一定是醉了[捂脸] 老板也真够脾气好的,居然没把这群疯子顾客拎了扔出去~
我在镜子里看着老板一边帮我吹头发,一边忍受着左右夹击,那脸上的表情大概演帝也无法复制:吃惊,懵逼,愧疚(对孩子的),愤怒(你们都什么人啊居然这样教训我),感激(这也分明是陌生人们真诚的善意)…… 我看着,听着,觉得这画面太好玩了,忍不住为小婷和瑾姑娘以及老板的可爱哈哈大笑,可是笑着笑着,镜子里分明看见自己有两行眼泪流下来——哦,我也一定是醉了,变得这样疯颠,笑哭无常。可是各位看官,去想想这看似不合常理背后的深情和美好吧~ 我的头发吹完了,小婷抢着付了账。两人一回头,这麽一会儿功夫,瑾姑娘已经加上了老板的微信,继续在给他上课洗脑~[捂脸] 我忍不住过去拉她走,怕她真是酒后乱言,等老板耐心磨尽,惹人家不快闹出事来就不好了~ 瑾姑娘一甩我手,激动地喊:“我没醉,我是真急呢~这里的孩子不好好读书、不多读些书将来可怎么办?……” 她眼角泛着泪花,果然是大爱之心,情之所至啊~老板还是满脸复杂的表情,但分明多了反省和感激。
我走到门边,倚在那一直在等我们帮瑾姑娘吹头发的老师(另一位已先行离开)表情也有些复杂,我们都为瑾姑娘借着酒劲儿掏心掏肺的言说默默感动着,也为刚才小婷见机就做回访调查的尽职尽责感慨,忽然发现他的眼角也有些微光,哦,那大概是门外的雨丝飘上去了吧?他幽幽地说:“想当年,我们大学刚毕业时也是满满的理想,想着要把孩子们教成什么样什么样,可是日子一长……好像什么都磨掉了~唉……”
这位老师(下图右)也是一个故事。小学毕业时的高材生,充满了对青春和成长的憧憬,要“大干一场”。可是一场大病让他在醫院住了一年半,又在家躺了一年半(至今还有腿疾,走路一跛一跛的)。三年过后,与他同龄的伙伴已经喜气洋洋地读高中去了,他却才去读初三。能够勉强直接补初三的课,他说那是因为在家卧床的一年半里请弟弟帮忙把镇上一家租书店里的书借着读了个遍。“虽然都是些古龙金庸琼瑶的书,但我感觉阅读保持了我的思维能力……”我不知道那三年中被命运扼在床上的他经历了怎样的心路,也许史铁生的《病隙随笔》可以给我们提供一点想象的线索。我也不知道他对古龙金庸、琼瑶会怎样感激,那些文字给了他多少寂寞中的陪伴,使他始终有力气要继续读书、求学,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被病痛折磨耽误三年、读了两个初三后,他考上高中,考上在当地人眼里看来能够得着的最好的大学贵州大学,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当听他叹息着说“刚毕业时也是想要把孩子们教成什么样什么样的,可是现在……”时,我不禁想,曾经病魔都没有把他打倒,却是平静琐碎让他远离了自己当初的梦想。可见,痛苦不是最可怕的杀手,人有痛感的时候往往容易激发出“绝地求生”的顽强,丧失斗志的虚无才是。看似平静的温水煮青蛙才是。
人要怎么才能完成自我拉拔呢?我想当他叹息时就已经在了,当他在酒桌上说他非常支持带孩子们阅读,因为他正是阅读的受益者时就已经在了。苏醒需要时间,也有一个过程,而春天的雷,是已经响过了。
从上车写到快下车,已经很长了。后面的两个故事好像与开篇我列数对担当者的“恨”离题万里,可是你要知道,没有担当者,我到哪里去经历、感知到这样的故事,怎么会有机会看到痴狂背后的美好、怎么会有可能听到人心上的惊雷?
列车穿行于山间、隧道,忽明忽暗;那夜的醉、那夜的泪,那夜轻声的叹息仿佛亦变得似真似幻,渐渐远去。
还是看看最后图里的阳光明媚吧,愿那灿烂笑脸如前路,亦如送给此行所有同行者的祝福。伙伴们,后会有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