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又是周二，又是九点，似乎一切一样，似乎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小雅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次来，他会说些什么？她明知想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但就是忍不住。
他如约而至，像是走在钟表上一般。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墙上的钟表也刚刚走到九点。
“请进！”小雅站起身，目光转向门口。
他就像带着光，走进了咨询室。他身上的米色棉布衬衣妥切地束进浅卡其色的裤子里，浅棕色的休闲皮鞋，从容地走到小雅面前，微微一笑，继而落座。
小雅迎着他的目光，浅浅一笑，说道：“好久不见！”
“是啊！我感觉我们有点像老朋友？”他不经意地说道。
“看来，我刚才打招呼方式有问题。”话音刚落，他俩不约而同地笑了。
“要不这样，今天以朋友的方式来谈一次？”
小雅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来咨询时，说过的一件事。刚转业回家的时候，我喜欢养花弄草。后来，渐渐地，我喜欢走出家门，赏花看草。爱人觉得蹊跷，问我原因。我说，如果只为欣赏，走出家门观赏，省时省力。她没再继续追问，但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说法不太满意。一周前，我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说完，他看了小雅一眼。
小雅回以微笑，他继续说道：“那时节，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我们是否适合继续待在一起？离婚的心思，我也动过，甚至不止一次设想，离婚之后的场景。”
“那个场景给你怎样的感觉？”
“轻松自在，无拘无束。”
“你觉得那时的家，让你感到有些不自在？”
“算是吧，也许可能是我自己适应不了家庭的条条框框。”说完，他似乎有些难为情，便不再说话。
“可能是经常不在家的缘故吧？”
“嗯，是这样的。曾经一度认为，我和她之间没有爱情，有的只是我对她的歉疚。对待花草的态度，与我当时对待她的态度一模一样。”
“对待花草的态度？”小雅随口重复道。
“不错。我可以享受花草的芬芳，但是我不想把它们带回家。”他似乎说出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像你们两地分居的生活一样，对吗？”小雅依然保持着原来的语调。
“对，见过之后，又回到各自生活在自己的角落。”他的话似乎把他带进了往日的回忆，他的目光有些涣散。
“回到各自的角落？我对你转业回家的初衷就有点不理解了。”小雅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他尴尬地笑了笑，继而说道：“那时我以为自己想要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后，我才发现自己并不适应。”
“你做过不少努力吧？”
“是啊，拼命得对她好，引导她朝我期待的方向转变。结果，她没有变成我期待的样子。”
“你很失望吧？”
“起初，的确如此。我试过各种办法，都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效果。在朋友的建议下，我选择了心理咨询。在咨询中，你让我看到了自己，了解了自己，最终接受了自己。这时候，我想做些改变，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我自己变了，爱人也跟着变了，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小雅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看了一眼她，继续说道：“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
“不错，我们改变了，外面的很多东西，也会跟着改变。”
“今天，和你说话的感觉，真的很舒服。”他由衷地说道。
“朋友的感觉？”
“不全是。或许是你今天的状态，让我愿意说这么多吧。”
“愿闻其详。”
“刚开始，我感觉你想要改变我，像我对我妻子做得那样。”
“所以你今天一开始就提议以朋友的方式谈心？”
“不知为什么，今天我敢这么说，而且我感觉你也不会反对。”说完，他笑了，轻松纯净。
“或许我真的变了，只是我不觉得。”小雅笑着说道。
他的目光从沙漏上撤了回来，看着小雅，朗声说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谢谢你的陪伴。”
“彼此彼此。”小雅迎着他的目光，柔声说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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