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裸露的风筝不会说话,但提醒我记住哈桑和阿米尔,某些救赎的日子。
那场故意输掉的比赛,没有分量,我一直使自己努力成为一个有分量的人,争取在那些未来的比赛中不以畏惧或是衰落为借口,我乞求身心健康,却也渴望大病一场,回归平凡如初的幼年。
然而,野心在说谎。
但野心是什么,却始终不会有个确切的答案,因为青春的日子,本就是不清晰的,每天都可以过成不同的样子,虽说偶有迷茫,但也纯粹,这就是它最可贵的地方之一,不是么?而当你渴望像成人那般生活的时候,也就离喧嚣和伪装不远了。
我生怕自我的崇高志向说出来令人嗤之以鼻,也生怕我坚持的事情不过就是一棵假的救命稻草。
但作为一个夏日里的臆想症患者,我并不甘心。
我无法割舍每一个独立的丰腴的生命个体,要知道,没有一个生命是真正的完整,又或是真正的匮乏。当你去寻求,秘密便降生,我渴望做一个人性剖析者,寻求事物的本真,然后在那些可以回味的二手时间里,我再找到自己处在里头的模样。比方说:我到底是谁?
《皮囊》的作者蔡崇达回到故乡的时候,留些时刻坐在阿太的身边,便重拾了在北京全然得不到的平静,他的阿太在九十九岁过世,我不知道阿太的模样,但我清楚记得她说的那句话:“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污浊给拖住。蔡崇达将永远记住他的阿太,而我将永远记住阿太说的那句话。
肉体和欲望有时比灵魂凶猛,所以我必须用更坚毅的灵魂震住它们。
昨日,去一个只剩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在山脚下,离海只是徒步几分钟的距离。一扇木门里,放着一张旧桌子,上面整齐地摆着几副碗筷和小酒杯,那是一栋危房,门外长满了青绿的杂草,一条黑色的老狗站立,望着前方凹凸的泥路。
危房,一栋即将老去或死去的房子。它本面临的只有被解剖的荒凉结局,而我嗅到的,却是一种不断还生的气味,太阳依然在头顶升起,所有的生物,雨露均沾。只要他们还活着,任何一个早晨都是有分量和朝气的。危房便不再被判死刑。
我想,莫大的幸运,无非就是,除去肉体之外,一直持有本真,怀抱不非分的理想,去思索和探究,哪怕有一朝,危在旦夕。
没有人说,后来那个垂垂老矣的人,不能再天真无邪地去追风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