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他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他的亲人们。
四周的地面干干净净,连一根羽毛都没有。
“他们的尸体到哪里去了?”他自言自语着,“难道是风把他们的尸体吹走了?”
他是一只麻雀。在寒流来临的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活不过冬天。
他们都知道。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麻雀们不知道什么是西伯利亚,也不怎么关心风是哪里吹来的。
他们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不属于自己了。
麻雀们聚在了一群。
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寒冷。终于他的大脑像是针扎一样疼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想起来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另一只麻雀,跟他相比,自己显然是单薄了不少。
那只麻雀叫小飞,他不明白为什么麻雀要有名字,整群麻雀中就只有他没有名字。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他觉得自己很特别。
他确实很特别。
只是他自己觉得自己的特别,在别的麻雀眼睛里就是异类。他们嘲笑他,偶尔有麻雀说羡慕他的时候,眼睛里也带着满满的疏离和客气。
他不是不介意,他只是想不出一个名字。
小飞说,要不然你就叫大飞得了。
他拍了拍翅膀,那跟你的名字也太像了。
所以他就这么一直被排斥着,在麻雀们都聚集在一起取暖的时候,他被挤在了最外面的一层,小飞就在他边上。
“冷不冷?”小飞问。
他的意识已经不是很清醒了。只是下意识地向着小飞靠了靠。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夏天的一件事情。
听说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就会幻想自己吃东西,在极度缺乏睡眠的时候会在醒着的时候做梦。
没想到麻雀也是这样,在他极度很冷的时候,他想到了炎热的夏天。
那天他躲在树上听着不远处的树枝唱歌。
“我想我应该是一朵死去的花”
他偷偷看了树枝一眼,发现树枝的脸都皱在了一起。
“不然怎么就盛开不了呢?”
这个时候小飞来了,他第一次把小飞推开。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太热了。
后面的歌词时至今日他记得都不是很清楚了,硬要回忆的话也只能隐隐约约回忆出来后面有什么孤独,蜻蜓,飞翔什么的。
只有一句记得格外清晰。
是不是所有的麻雀都会在冬天里死去。
他当时不信,小飞也不信。
只是相比于小飞的斩钉截铁,他显然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
“小飞,我信了。”他含混不清地说道。
然后就是从翅膀开始的麻木和脑袋针刺一样的疼痛。
他终于失去了意识。
小飞用翅膀拍了他几下,可是他依旧没有反应。
小飞不再尝试,扑闪着翅膀飞向了麻雀群的最中间。
“首领,他已经冻死了。快点下令向南飞吧!”
“他只是一个异类,死了也没什么。”首领的语气里充满着威严,"麻雀是从来没有南飞的传统的,哪只麻雀都不敢保证往南飞了之后比现在的情况更好!"
“他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麻雀,死了就死了,可是别的麻雀死了怎么办!您就忍心做这样的一个不管麻雀群死活的首领吗?”
首领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通知所有麻雀,集体向南迁徙!”
然后他又压低了声音,“他的尸体......要不要?”
小飞笑了,“他是一只连名字都没有的异类,管他干什么!”
小飞说完之后很得意,因为他分明从首领的眼中看到了赞赏的目光。
麻雀群飞走了。其实只是向南飞了两天,就到了温暖的地方。
他依旧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觉得自己的腿冻伤了,再也站不起来,冷的感觉又铺天盖地的袭来。
这次他闭上眼睛之后,恐怕就再也无法睁开了。
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所有的麻雀都会在冬天里死去。
也不肯承认,其实自己多个叫大飞的名字好像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