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时间就像指缝间的细沙一般，消失得迅速而又悄无声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极度紧张与害怕的时候，声音是真的会颤抖，也会变得语无伦次。
我第一次看到面色如此苍白的阿嗲，他闭着眼大口大口得喘息着，由于病痛的折磨，原本饱满的脸颊现在却变得干瘪瘪的，氧气罩套在脸上都变得比例不是很协调。他的手紧紧抓着床边的护栏，脚也在不断摆弄，我能感受到阿嗲的痛苦与挣扎，我把手轻轻放在他紧握护栏的手上。
阿嗲哭了，我很难过。从小到大我只看到他哭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心疼我成了离异家庭的孩子，另一次就是今天在医院他甩开我的手的那一刻。我能感受到他的无力与无奈，一生中都这么好强的人在病魔面前却是束手无策，脆弱不堪。医生让我们决定要不要插管，要插管的话就要马上赶到ICU，可一旦进了ICU，直到去世都见不到最后一面。但如果不插管，阿嗲可能连今天晚上都挺不过去。
对于意识清醒的人来说，插管的过程是十分痛苦的。身体本能的排斥也让这个过程变得异常艰难。听到阿嗲痛苦的呻吟声，我压根不敢去看。
相比较于失去阿嗲的恐惧与无力感，看到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被插着氧气管，用绳子固定住手脚以防因为难受而乱动，我的心里更多的是心疼。他不能说话，不能动，可是脑子却是清醒的。“万一他身上哪里不舒服了，他说不出来怎么办？” “阿嗲会不会现在很寂寞，想跟我们说说话” 无数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浮现，撕扯着我的心。
最难过的瞬间就是回家替阿娘整理住院物品的时候。看到家里处处都摆放着阿嗲的物品，充斥着阿嗲生活在这里的气息与回忆，真的需要很大的毅力与勇气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用手掐自己，用力捶打自己，不让自己掉眼泪，因为我不想让阿娘再陷入悲伤的情绪中。我特意提前帮阿娘将阿嗲的贴身衣物整理好放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因为我怕她会难过，但其实我的心里也好难过。
我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悲痛的时候大脑真的会启动防御机制。那个夜晚的阿娘什么都能模模糊糊地记得，却唯独忘记了阿嗲得肺癌这件事……
大米的咖啡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