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思思下班的时候，午夜十二点已经过了十分钟，她觉得自己头昏脑涨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看什么都有一些模糊不清。

她的工作经常需要加班，到十点以后也是常事，但是像今天这样过了十二点还是少有的，因为一个文件领导要的太急，明天一早上班就要看到，这种要求并不合理，在下班前才布置，当天晚上就要完成，但是思思没得选，毕竟有的是人愿意做这份工作。

她只能庆幸自己的出租屋离公司就两条马路，下班走回去十五分钟足够了。

还能睡上一会儿，边等着电脑关机，思思边心想。

这个时间段，写字楼已经没有白天忙碌的脚步声，翻页和打字声，除了电梯，楼道里连照明的灯都熄灭了，一片死寂，这让思思心里有些发怵，不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直到走近马路上，看到路灯昏黄而温暖的照射，思思的心里才安定了下来。

这份工作已经做了四年，思思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她的工作量很多，工资却不成比例，但是她已经三十岁了，尝试跳槽前对方公司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思思讪讪地笑笑，说自己还没有这个打算，她连男朋友都没有。

但是对方的考量不是如此，没有就代表可以有，不打算生孩子不等于不生孩子，如今闪婚怀孕的例子太多，社会现实，没有将就她的余地。

02.

思思打开音乐播放软件，她通常都会听点歌试图驱散自己一天的疲累以及沿途令人不安的孤寂。

“逝去的感情如同奔涌的流水，它们去的方向确定，而我始终无法同行，我们曾经相聚牵手约定，最后分离也没有说明。”细腻的女声低沉，搭配伤感的歌词在这样的夜晚让人更添愁绪。

突然思思停下了脚步，在她前方大概十米不到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女孩，白色的连衣长裙，黑发披肩，她低着头双手耷拉着，来回踱步似乎在等人的样子。

女孩也注意到停下的思思，抬起了头，对着思思一笑，她的肤色惨白，在这样的路灯下越发有一些渗人，常人会有这样惨白半点血色和生气都没有的脸吗？不过思思此时已经全然没有心思在意这些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甚至不敢直视那个女孩，因为她发现，那个女孩子竟然没有小腿和脚，在她飘动的裙摆之下是空空荡荡的一段，好像是悬浮在半空中的，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那个女孩并不是人？

思思假装不经意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她是多么迫切地希望此时哪怕是一盏车灯也好啊，可是这个点的马路上别说往日的车水马龙，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而且向前退后都有好几百米才能跑出这条路，思思顿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03.

突然思思回想起了曾经的一段往事，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陈洁曾经和自己说的，“你听过夜半幽灵吗？”

思思觉得这个词有点中二的感觉，“没有，我只听过午夜凶铃！”

陈洁佯装生气地推了推思思，“不是啦，我不是开玩笑的！”

思思这才赶忙收敛了笑容，安抚道：“好啦，好啦，你说嘛，什么是夜半幽灵？”

“听说午夜十二点以后到一点之间，这个时候，人世间的阳气最少，阴气最重，然后就会有孤独没有去处的幽灵在人间乱逛！”

思思假装被冷到，双手交叉摩擦了几下自己手臂，“你说的这个有点吓人，如果是真的，那么半夜谁还敢出去！”

陈洁没理会思思矫造的姿态，反而很真诚地说道，“碰到了你也不要害怕，你要假装碰到的就是一个人，这样幽灵就会以为自己也是人，就不会伤害你了！”

思思当时只觉得好笑，没想到陈洁年纪不小居然还相信这样的传说，可是她更没想到有一天碰到夜半幽灵的居然会是自己。

04.

可是现在容不得她多想：假装对方是人，就可以起作用了吗？不过既然无计可施，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也对着女孩点头一笑，想要加快脚步从女孩的身边走过，只是可能太紧张了，她走路时同手同脚了，所幸那个女孩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你要去哪里？”女孩突然叫住了思思。

思思顿时就更加确定这个女孩一定不是人，谁会半夜在路上问别人这个问题，一定要镇定，不能让她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回家，你一个人半夜在外面很危险的，也早点回去吧！”思思在“人”这个字上不自觉加重了发音，可能是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认为她真的是一个“人”！

“嗯，我也要回家了，我们一起走吧！”女孩说着走到了思思旁边并排向前走去。

思思内心抗拒恨不得将女孩推出八百米远，或者自己能够瞬移到下一个路口也好，但是她没有这样的能力，她还要努力保持着微笑和镇定，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异样，硬着头皮表示了同意。

05.

“你，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思思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很傻，谁会问一个幽灵这种问题，她现在不飘，还啥时候飘呢？

“哦，我睡不着，散步呢！”女孩回答道，“那你呢，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女孩的反问让思思一愣，她不知道幽灵能不能明白加班是什么含义，“工作没做完，所以要加班！”

“哦，好辛苦！到这么晚呢！”女孩说道。

随着话音落下，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思思突然意识到只有自己鞋子踩在地上发出的“踢踢踏踏”的声音，她更加紧张，连余光都收敛了，半点不敢望向女孩一侧。

“你戴着耳机在听什么呢？”女孩突然问道。

思思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耳朵里还塞着耳机，但就这样她还能听到清晰地听到女孩说话，真是古怪，来不及多想她马上摘了下来，“没什么，没电了，不听了！”

之所以这样说因为她内心害怕，如果女孩说她一起听怎么办，自己怎么给她戴，她会不会没有耳朵？

“哦，我一个人很孤单，正好碰到你可以说说话！”

“哈哈哈，我也是！”思思觉得自己的笑声都有些节奏性地发抖。

06.

终于这段平时走上约莫十分钟并不算多长的路就要是到头了。

思思看着近在咫尺的路口和陌生的车辆来来往往，竟然有种要哭出来的冲动。

“我，我要到家了，我先走啦！”思思对女孩挥挥手，不等对方有所放映，就飞速地向马路对面跑去，直到进了小区大门，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出于不安，思思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身后什么都没有，那个女孩也没有跟着她。

思思走进出租屋，晾晒在阳台的衣服还没有收回来，地板也好几天都没有清洁，但是经过刚才的事情她此刻突然疲累不堪，什么都不想做，视线也开始模糊，思绪乱飞，她甚至开始不太确定了，刚刚那个女孩小腿以下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她想不起来，也没有办法调动自己的记忆去确认，是不是看错了，她今天真的太累了，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07.

在闹钟的再三呼唤下，思思终于睁开了疲惫的眼睛。

她伸手关掉闹钟，想着再眯一会儿，突然又马上惊醒过来，回想起了昨晚的经历，哦，不对，原来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这么累了，还是免不了会做梦！无需细想就觉得梦里的场景真不合理，没有小腿的女孩子，还要假装对方是人免得被发现，思思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的梦好幼稚。

不过她也许是太过想念曾经给自己讲这个故事的陈洁了吧，上次在朋友圈看到她已经生了二胎，想要见她一面已经十分不易。她好想有一个空闲的周末不用加班，没有电话，去看看她，就坐在曾经常去的公园，坐在清澈见底的池塘边某个长椅上，从下午一直聊到傍晚，她们总有着说不完的话，可是她们又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呢？是陈洁结婚的时候吗？还是她生一胎的时候，思思觉得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

午休的时候，思思终于还是抽出时间给陈洁打去了电话。

“哈哈，亲爱的，我也想你啊，但是我有两个小家伙，抽不出时间啊！你要是也结婚了就理解我了！等你以后有了孩子我们可以聚会啊！以后再聊吧，宝宝哭了！”

思思放下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午休还没结束又开始继续工作了。